巫医手中那几颗“生命之种”散发出的光芒,已不再是微弱的温润,而是变成了一种稳定的、如同呼吸般脉动的翠绿辉光。它们不再沉寂于掌心,而是微微震颤着,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被唤醒,急切地想要破壳而出,指向性也前所未有的明确——直指前方那片被浓郁得化不开的白色雾气所笼罩的谷地。
这雾气极为诡异,并非寻常山岚。它凝而不散,界限分明,如同一堵巨大的、缓缓流动的乳白色墙壁,横亘在探险队面前。即使以玉藻前的超凡感知,神念探入其中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隔绝,无法感知到其后任何情况。赵虎试着投出一块石子,石子没入雾墙,没有传来落地的声响,仿佛被传送去了另一个空间。
“就是这里了……”部落巫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他望着那翻涌的雾墙,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敬畏,“祖灵……沉睡之地……回音之谷……凡人不可窥视,需以心映照,以血为引……”
他所谓的“以血为引”,并非杀戮,而是示意霍云等人,每人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雾墙之前那片异常光滑、寸草不生的黑色石地上。鲜血滴落,并未渗入土壤,而是如同水银般在石地上滚动,汇聚,最终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却带着某种古老蛮荒意味的符号。
就在符号成型的刹那,那凝固的雾墙猛地向内坍缩,如同被无形巨口吞噬,瞬间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不知通往何处的洞口。洞内并非黑暗,而是流淌着一种朦胧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光彩混合而成的奇异光晕,隐隐有低沉如大地心跳般的回响从深处传来。
没有犹豫,霍云率先迈步而入,赵虎紧随其后,玉藻前、巫医、赛鲁班以及五名精锐老兵依次跟进。当最后一人踏入,身后的洞口瞬间被重新涌来的浓雾封死,内外隔绝。
秘境之内,是另一番天地。
这里的光线不知从何而来,柔和却无法分辨源头,照亮了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回廊。回廊两侧的墙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光滑如镜、却又隐隐流动着水波般光泽的奇异材质,倒映着众人有些扭曲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书卷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更深处,那低沉的回响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
然而,这看似平静神秘的回廊,却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没走出多远,打头阵的赵虎猛地停下脚步,低吼一声:“小心!”只见前方通道的地面,毫无征兆地裂开无数规则的、如同棋盘格般的缝隙,炽热的地火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封死了去路。那火焰并非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冰冷的幽蓝色,散发着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
“是陷阱!”赵虎试图用随身携带的钩索勾住对面,钩索刚一接触那幽蓝火焰,前端瞬间气化。
“让开!”赛鲁班挤上前,观察了一下那规则的裂缝和火焰喷涌的节奏,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有规律!看我的!”他迅速从背包里掏出几个改良过的“概率触发盒”和一个巴掌大的、带着不规则棱镜的装置。他将装置对准火焰,调整角度,那装置开始无规律地折射光线,在火焰上方制造出一片混乱的光影区域。同时,他将“概率触发盒”用力投向火焰边缘。
盒子在空中翻滚,触发机制完全随机。其中一个盒子突然爆开,喷出大量冰冷的白色粉末,暂时压制了小片区域的火焰;另一个盒子则发出刺耳的噪音,让那规则的火焰喷涌节奏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冲过去!”赛鲁班大喊。
霍云眼神一凛,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紊乱瞬间,身形如电,率先冲过火焰通道。赵虎和老兵们紧随其后,玉藻前拉着巫医,身法飘忽地掠过。赛鲁班自己则在最后一个盒子触发(这次是释放出一股浓烟)的掩护下,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头发都被燎焦了一撮。
“他娘的……这地方不讲道理啊!”赵虎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恢复原状的火焰通道。
玉藻前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讲道理,是道理太‘硬’了。这里的陷阱,完全基于某种……绝对的几何和物理规则运行,没有丝毫变通和容错。就像……就像被设定好的程序。”
继续前行,陷阱层出不穷。有时是头顶突然降下重若千钧的闸门,其下落轨迹和速度恒定不变,必须在极短时间内计算出安全的死角;有时是通道两侧射出密集的、飞行轨迹如同抛物线般精准的骨矛,需要瞬间判断出唯一的闪避路径;有时是整个通道开始如同魔方般旋转、错位,必须找到其旋转规律才能在通道彻底闭合前找到出口。
每一次,都依赖赛鲁班用他的“混乱机关”制造微不足道的干扰,霍云和赵虎凭借超凡的武力与反应抓住破绽,玉藻前则凭借感知提前预警能量聚集点。这绝非勇武或运气能够通过,而是对规则的理解、时机的把握以及一点“混乱”变量的极致运用。
巫医手中的“生命之种”在通过这些陷阱时,光芒会微微闪烁,仿佛在与这些冰冷的规则进行着某种对抗。他低声对霍云说:“祖灵……在考验……看我们……是否值得……聆听记忆……”
终于,在闯过一道需要同时触发三个不同位置、且必须在心跳七次之内完成的压力机关后,众人来到了回廊的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空间。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无比、光滑如镜的石壁。石壁之上,刻画着一个由无数细小方格组成的、庞大而繁复的图案,方格中填充着各种奇异的符号,有些像数字,有些像星辰,有些则完全是从未见过的几何图形。
而在石壁下方,盘膝坐着一具身披古老服饰、早已化为白骨的遗骸。遗骸的姿势很安详,手指却指向石壁上的图案。
“这是……什么?”赵虎看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图案,一头雾水。
玉藻前感应了一下,脸色微变:“这面石壁……蕴含着极强的逻辑力量……它……在运转!这些符号……似乎在不断进行着极其复杂的推演……”
赛鲁班凑上前,仔细观察那些符号和格子的排列,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像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数独?或者某种……多维逻辑谜题?天啊,这复杂度……”
霍云的目光落在那些不断细微变化、仿佛活着的符号上,又看了看那具指向图案的遗骸,沉声道:“看来,这就是下一个考验了。一个基于‘绝对逻辑’的……致命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