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想把自家人的尸首运回村中，找个地方悄无声息地埋了。
边上跟着的是五大三粗的姚五，明洛从不敢高看百姓的素质，哪日把她捆了都有可能。
“一直都有。但这些日子……可能是饭吃得太饱，有力气生心思了。”姚五如实道。
每个人都是如此。
没饭吃的时候能给口吃的是恩人，饭吃饱了就要想着作其他幺蛾子了。
“你叫人盯着。想运回去就运回去吧，只是和那个村的里正通个气，别用我的名义，直接拿官府文牒去。”明洛这些年的为人处事原则，已经从眼里容不下沙子，变成了顺势而为借力打力。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消勇于面对代价就是。
“姚某明白。”
明洛在此间待了足足一个月，等来了秋风扫落叶，等来了每日清晨的更深露重，天气越发冷了。
瘟疫麻疹得到了控制，她这日叮嘱完一应事由，便潇潇洒洒回了长安，先去衙署交差。
可能是办事得力，吃苦耐劳的缘故，明洛明显感受到了上官对她的热情和肯定。
“太医令谬赞了，是宋某年纪轻资历少，合该走这一趟。”
“怎么说也不能让你白走，你且安心，上报的奏表中一定提及你的名字。”上官分外满意地笑。
和光同尘。
这奏表上自然不会只有她的名字。
当然，如此已经算是上官体恤，是个好领导了。
总比被弃如敝履，被独吞功劳的强。
明洛回医馆后，开始听若姚将长安城里近期发生的大事小事按时间顺序汇报，各种阶层的都要。
其中城东出了个神医，自然也被若姚徐徐道来。
明洛轻哼了声：“姓什么？”
“孙。”
“孙神医，近日有回长安？”明洛依稀记得，孙思邈好像没有后人？有娶妻生子吗？
若姚否认：“应当没有，不然肯定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她战略性地停顿，让明洛有了心理准备。
“外人说，都是因为孙思邈不稀罕功名利禄，所以才能轮到娘子侍奉天家，为朝廷效力。”
明洛一颗心落回胸腔，似笑非笑：“意思是，外人都默许，孙思邈下来就是我了是吗？”
还当是什么难听的话嘞。
这种程度的，她权当赞美。
“应该是。但这位突然声名鹊起的孙医师，应该和孙神医是两码事。但好些人弄不清。”若姚说着自己的见解。
“他的名声不会是因为能治瘟疫所以被抬高的吧？”明洛眯起眼，写了几道今晚想吃的菜。
在城外吃了一个月的大锅饭，好久没吃到小灶了。
“是，而且……好些人因不愿去城外隔离营，更加感谢在城里就能给药治病的孙医师。”
懂了。
即一小部分人不想去隔离营受罪，偏生朝廷官府统一的药都在城外，他们束手无策。
孙医师的出现恰如久旱后的甘霖，解了这部分人的燃眉之急，被吹捧是理所当然。
“他的药方，是我给的。”明洛笑意很淡。
“啊？”若姚没跟着明洛去，留在医院主管所有庶务，确保明洛在长安的产业运转正常。
“这没什么，能救人就好。”明洛勾起点朦胧的笑意，“但要是之后，他想踩着我上位，成全他神医的名声，可怪不得我了。”
若姚平复了下心境，却依旧忍不住感慨：“娘子心善，旁的医师再怎么样，也不愿意泄露自己药方的。”
“我这方子早早献给了朝廷，不存在保密一说。虽然各个环节都是不同的人，但有心之人一看便知猫腻。”明洛翻看着近来的疑难杂症，眉头拧起，“这病患后来如何了？”
看症状挺不对劲的。
”没有来复诊过。“若姚凑过来瞧了眼，答道。
这是明扬医院的惯例，凡是被标记为重病的患者，必须做好跟进工作，尽可能让他们来复诊，可免诊金挂号费。
”那几个人呢？“
明洛指着另外几位。
”都没标记过……“若姚似有点尴尬，毕竟这块和治病有关的工作是元朗统总负责，她只负责整理病历而已。
既然病历上是空白的，那就是没有。
”可能是没来得及登记？“若姚试图描补。
”你让元郎来。”
“是。”
大约是意识到不对劲，其中可能有猫腻，明洛重新将她离开医院后的病历本仔细浏览了遍。
*
“什么？你说人不见了？”李迢本就心情不顺，听到这种回复更是怒从心起，火冒三丈。
来人瑟缩了下，硬着头皮答：“问过对门的大婶，说是有一行人上门将老太太接了去。”
“一行什么人？”
“好像，好像是明扬医院的医师护士。”
李迢又惊又怒，连故作的镇定都维持不住，面容狰狞起来：“一群废物，明明是我们占先机的事儿，到如今连发作都发不出来！”
底下人唯唯诺诺，一个字不敢说。
“阿耶来年要回京述职了。”李迢一想到自己连一个小小的医师都没绊倒，反而引起了陛下的注意，简直没法想象父亲会如何作想。
“郎君，此事急不得。前两次……都让宋医师警觉了。”底下人只希望这等苦差事不要落到自己头上，恨不得李迢缓和一阵子。
“之前让你去查的呢？查了一年半载都没有眉目吗？”李迢强压着怒火问，语气颇为不善。
底下人一个激灵，舌头都紧张地要打结：“有，有。是风萍小院。”
李迢好歹是世家子弟，李安远也是朝中有名有姓的大员，所谓从龙功臣，在长安不至于查不到明洛的踪迹。
平康坊的坊门是明洛夜间最常出入的地方。
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去平康坊做什么？
总不至于是夜里寂寞，寻欢作乐吧？
何况明洛有着和李二的关系，李迢没往这方向想，那么就是另有蹊跷了？而和平康坊扯上关系，能是什么好事？
李迢没什么多余表情：“说来。”
“是风萍小院。也是李耘富常去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