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个月。
“博士方便透露……”
“不方便。”明洛想也知道，除了许营德的走漏风声外，应该是她在粮行间的走动引起了罗三郎的警觉。
“多谢博士。”
罗三郎心中一凛，多少掂量起了自己家中的余钱，以及能够说服媳妇的各种策略。
他走得略有仓皇，脚步不如来时轻盈稳当，明洛看在眼中，默默坐回原位回顾着今年的大事纪。
她想不到的是，这家茶馆，隶属于韦家产业，就是韦贵妃的那个京兆韦氏，本已是家族弃子的她因为入了秦王府，再度被韦家看重，这些年陆续重新搭建起了沟通的友好桥梁。
其中一座就是此处茶馆。
目前每年收益都上贡给韦氏开销。
而由于家世以及在长孙地方下的功夫，她被顺理成章册封为了贵妃，李二并不如何喜爱她，单论宠爱，远不如为淑妃的隋炀帝女杨氏。
她的头胎是在封为贵妃后怀上的，不仅是因为名分和背后的韦家李二给了她点面子，也是捡了长孙有孕没法侍奉的漏。
李二庶出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赶着长孙不方便的时候有的。
故而一面舀着血燕，一面听宫人回话的韦氏停顿了下：“你说，是那位宋医师？”
“千真万确，来人是这样说的。那日宋医师和一位朝中官吏约见在了茶馆，相谈甚欢。”
韦氏奇道：“对方是何人？”
“不知。但看服色，品阶不高，应当是小官小吏。”
韦氏心中百转千回了片刻功夫，她并不如何清楚李二和宋明洛间的关系，只晓得长孙对这位宋医师很看重。
而她在宫里最需要巴结讨好的就是长孙。
指望着长孙能放她女儿出掖庭。
让她们母女团聚。
“宋医师多大年纪了？”
“二十多了吧。”
韦氏颔首：“打听出来对方是谁。”
明洛做梦都不会想到，这次会面直接由韦氏的嘴捅到了长孙跟前，她和明洛是截然不同的人。
韦氏在长孙跟前走的是殷勤讨好的路线，一边小心说着，一边用余光瞄着她的反应。
果不其然，有波动。
长孙本能皱眉：“茶馆？”
“是妾名下的产业。”韦氏赔着笑，“是绝对没什么不妥当的事，大约聊了一柱香的功夫，她又静静坐了一柱香的时间，才结账走人。”
“她静坐了一柱香？”长孙听得匪夷所思。
宋明洛是坐得住的人？
“是。”
韦氏这时慢慢吐露来意，“妾身听说这位宋医师年岁已长，想着皇后多有看重，何妨赐婚于她？”
这让长孙一瞬间的神情显得呆滞。
她转了转眼眸，定格在了今日新换的玉蝶梅上，是淡淡的粉红色，于冬日难得可贵，让人心头稍稍愉悦。
“为何要赐婚？”
长孙淡淡道。
嗯？
韦氏琢磨了下，方道：“女子总要成婚，她年岁已到，又有谈得来的男儿，妾身知道皇后爱重她，岂不两全其美？”
“何来两全？”
长孙忽的在这刻明白了李二对韦氏的平平。
“于她为荣耀，于皇后也能笼络人心。”韦氏这会多少听出了长孙话意里的漫不经心和一丝轻微的讥讽，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说。
“本宫知道你思女心切，每月都送东西吃食过去。”长孙听着窗外风声呜咽如诉，心情起起伏伏地不定。
韦氏的一颗心被拿捏住了，攥得生疼。
”想去见见也不妨事的。“长孙温声细语道。
韦氏陡然得了恩典，又惊又喜：“多谢娘娘，只是宫里规矩妾身谨记在心，绝不敢违逆。”
“你如今有了身孕，往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最要紧。”长孙看了眼韦氏的肚子，不到四个月，稍有显怀。
“喏。”
就在韦氏快要把宋明洛抛到九霄云外去时，长孙峰回路转地开口了。
“你可知宋明洛见的官吏，是谁？”
“是个不起眼的，妾身已经让人去查了。”
“嗯。”
韦氏起先以为长孙不甚在意，没成想最后关头还是多问了这一句，她心里便也和明镜一般清楚了。
要查罗三郎是谁，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一旦存了心，也不算太难，韦氏直接吩咐了家族中的人。
而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连天子都需要笼络的存在，归根到底是其本身在当地盘根错节，完全渗透的人脉网。
没费多少功夫，韦氏便查到了罗三郎的具体情况，包括已经娶妻生子的事实，竟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去和皇后回话。
“另有一事。”
“嗯？”
来人明显迟疑了下，半晌后道：“是罗三郎，这几日频繁出入平康坊，据街坊邻居说，从前是不去的。为此还和妻子吵闹了许多次。”
“这也没什么，阿弟不也爱去吗？”
韦氏轻飘飘地，她不过在琢磨皇后的心思而已，自打前些日子和女儿见了面，她就下定了决心巴结长孙，以求日后为女儿谋个好姻缘，摆脱这苦命的掖庭生活和宫婢身份。
“罗三郎去平康坊，应当是为了和长孙家的人走得近。”
这下韦氏不淡定了，她稍稍睁大了眼，拧了拧帕子，“怎么说？”
“不是皇后的亲兄长，是长孙安业。”
韦氏仍有些迷糊，她捋了捋长孙家的关系，最受陛下看重的自然是长孙无忌，偏偏因外戚的身份，皇后屡屡劝诫陛下，援引了许多史料。
而长孙安业，是皇后的异母兄，昔年将其逐出家门使得皇后幼年便寄居在高家。
“突然走得近了？”
“是。”
“而且出入那间小院的除了长孙安业和罗三郎外，似乎还有齐王府的旧人，姓刘的一位将军。”
“齐王府……”韦氏喃喃自语了会，直到把手绢快绞烂，才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晓得了。继续盯着，别放松。”
但后续未有值得的消息传来，因为罗三郎后续与自家媳妇又干了架，表示洗心革面不再去平康坊了，转身拿着钱开始囤粮。
“怎么买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