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撞你？”
秦王称不上怜香惜玉，但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很足，看着明洛支离破碎的状态，不免升起几分怜爱。
人之常情，免不了的。
“不清楚，态度很差，嚣张地不行。”明洛郁闷极了，她这伤口，经不起一次次的折腾。
“这儿离本王处近。”
秦王发出邀请。
身后一应人等只管装聋作哑。
惊吓第一时间浮现上了明洛的脸庞，她连连摆手，差点结巴，“太麻烦了，小人只想尽快回去歇息。”
瞎折腾什么？
她这些日子可做不来什么剧烈运动，到时伤口崩裂，血流一地，真是要人命了。
“本王护送你回去。”
“谢大王好意，小人骑不来马。”明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部位，马儿颠簸起来，她根本受不了。
“那是你骑术平平。”
秦王颇为傲娇。
明洛琢磨了下他的意思，终究众目睽睽下没继续和秦王拉扯，总归一番好意，何必推之千里之外。
“手臂使不上力？”
“不是，怕拉扯到肌肉。”到时牵一发痛全身，她还不酸爽死？
一片别有深意的瞩目下，明洛千辛万苦把自己的身子挪到了秦王马上，一动不敢动。
“伤在哪边？”
秦王没敢随意碰她。
“左肩这块。”明洛浑身紧紧绷着。
“稍微轻松些。”
如他自吹自擂的那样，他硬是控着马慢悠悠地把明洛招摇过市地送回了医务营。
破落营房前，汪巧月等得心平气和。
她和一路跟随过来的平成一同小心翼翼卸下了明洛，还犹豫着要不要请秦王深更半夜地进来喝茶呢。
显然，对方没那么闲情逸致。
明洛还想转身行礼道谢，结果一行队伍片刻间没了踪影，仿佛真的只为了护送她回来。
她什么都没说，一瘸一拐地走进营房。
其余人更不敢问。
托这个王八蛋的福，明洛预计半月后能痊愈的伤口炸裂开了，血丝格外明显地外渗。
明日再说。
怀揣着如此心情，明洛心大地睡到了天亮，可能是昨夜放纵的缘故，今儿一早的军营相当安静。
她正吃着早饭，便有房乔身边的副手过来传话，关于回洛阳的队伍进发次序，医务队跟着哪部走。
”李将军？是哪位？“
比起打草惊蛇，她更不愿意以身涉险。
副手不动声色答：“李安远。”
“好。”明洛没直接回绝，不过脑子里飞快运算起了若干借口主意，试图挑选一个最稳妥的。
“还有……上回你们来报的军功。”对方面露难色，再次往明洛强大的心脏上刺入一针。
真是绵延不断的噩耗。
“嗯？”
“因为军中一向以首级计数，尔等……”副手说的是实情，无凭无据地，怎么令人信服？
“是谁报去了？”明洛浅笑盈盈。
副手沉默一瞬。
明洛坚持着自己的眼神，直直盯着他。
最终对方吐露实情：”是一位李姓校尉。想必医师不太认得。”
一丝电流福至心灵。
她笑意轻薄：“可是块头很大，嗓门也大，眉毛旁有道疤的年轻军官？”不是旁人，正是昨夜的王八蛋。
对方眼神里划过一抹诧异。
她猜对了。
真是……融会贯通的丝滑，不费吹灰之力便串联起了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至于主谋……
明洛没有问出口。
——敢问他的上峰可是李安远将军？
“医师说对了。”
“嗯。有劳先生走一趟。”明洛没提出异议，外表看起来风平浪静。
对方右眼跳了两下，拱手作揖的姿态微有停顿，嘴角略有苦笑：“医师折煞某了。某也不多叨扰。”
“好，先生慢走。”
明洛装模作样陪到了外头，转过身来的表情渐渐消散，没有一丝一缕的多余情绪。
“平娃身子如何了？”
她沉思片刻后问。
“已能下地走几步。”平成这些日子的表现令明洛对他大为改观，闪光点完全覆盖了原先她认为的不足。
“嗯，我过去瞧瞧。”
不提她为了拿下军功付出的代价，光是李安远开始出手对付的事实，便足以叫她全力以赴。
回去和房乔汇报的副手陈述完明洛的态度和答话，便听主家不解问：“她没说其他什么？”
“并无。”
房乔握笔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才重重搁在笔山上，将写好的纸慢慢卷起来，眼底荡起一圈圈涟漪。
宋明洛居然没据理力争？
他当时领着一队人马城外阻截砍杀那部分兵马，的确对北面方向宋明洛为首的医工有所印象，八成是真的。
“明日你看顾下她一行人的情况。”
一时既然想不通，他就不想了。
左右见招拆招。
“喏。”
领命而去的副手次日不仅没能在大部队里寻得明洛的踪影，而且再度遇到了凶神恶煞的李校尉。
即和明洛有军功纠纷，那日又横冲直撞使得明洛伤口崩裂的无耻之徒。
幕僚心下觉得不对劲。
视线刚想调转开，却瞄见其人和身侧两骑全部带了大弓不说，且甲胄齐全，一派作战杀敌的样儿。
结果他正好和李校尉对上了视线，肉眼可见地发现他的表情柔和谄媚了许多，自觉收了一把横刀。
“房先生来此处吗？”
声音里甚至洋溢着些许热情。
“并未，是房先生托某照看下宋医师，敢问他们一行人呢？”幕僚姿态缓缓，一如从前。
果见对方神情一变再变，最后硬是端不出虚情假意，硬邦邦道：“我等正是寻他们几人，半点规矩不懂，费了好大功夫，明明他们的次序是与我们一道的……”
“大概是走混了。”幕僚露出点笑意。
对方说话有点不客气：“这严格来说，是违反军规了，既然定好的位次顺序，如何能轻易改变……？”
“确实。”
幕僚敷衍着道，不以为意。
他左右张望了会，果真没在临近队伍里发现那伙独特的身影，灵机一动后往前打马而走。
徒留下李校尉咬牙切齿，狠狠抽了马儿一鞭后回去复命。
向谁复命呢？
自然是李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