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医师。”
李靖显然带着心思，眼神飘忽在明洛本来要去的方向。
明洛心里咯噔一声，这杨奋知不会和李靖有旧吧……那也不对，今日遭难的是他们几人，若非知道内情，哪里会特意来关心杨奋知？
她快速地胡思乱想了一通，打起精神笑：“将军是往杂营南七的营房去？”
五十岁的李靖常年保持着相对好的状态，前头仕途蹉跎的那些年保养功夫做到了极致，身板硬朗步伐矫健不说，思维还很清明，半点没有衰老的趋势。
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人快八十了还能去打吐谷浑（现青海新疆附近），且不是现代的旅游旺季，而是寒冬腊月地长途远征，风餐露宿。
能让那些坐着旅游大巴叫苦连天的游客倍感羞愧。
人不光好端端去了，还大获全胜，灭了吐谷浑。
啧。
“听小宋医师如此问，看来你也是去寻杨奋知？”李靖何等老练，一下子猜到了前因后果。
他叹了口气：“某今日轮值在城头，是看着你们出发的，还纳闷怎么派你个小娘子去。后来，眼看城门要关你们还不回来，某便想着问一问杨奋知你们去的山头离此多少里路，也方便出城侦查找人。”
然后就听到杨奋知教唆人去‘整理’‘平分’宋明洛物资的言语，其中语气极酸地提及其受的赏赐，仿佛笃定明洛已经死了般。
李靖没当场发作，赶着去了城门处，试图赶紧组织人马出去寻人，结果就等到了负重累累，血腥味极重的四人。
他们居然赢了。
李靖怎么也料不到医务营中居然混迹着能杀了敌军骑兵的精兵种子，定睛一看，明洛也活下来了。
天意如此。
“将军您……”明洛斟酌着和李靖说些啥，抬眸看到灯忽然熄灭的营房，紧接着里面传出一声惨叫，还有人夺门而出。
杜全比她像主角多了。
男频小说里的主角做派啊——
李靖不假思索地立刻扶刀过去，一把拉扯住吓得魂飞魄散的同住之人，沉声问：“如何了？”
明洛挑了挑眉。
没第一时间冲进去抓人，她合该感谢他才是。
那人正是杨奋知的医僮，看清来人以及明洛，吓得直接跪倒，不停自我忏悔：“小宋医师，俺们不是有意的，都是杨医师，俺们不敢不听他的……”
李靖脸色更差了。
明洛则笑呵呵的，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你说的什么胡话，他是他，你是你，别混为一谈了。你知道什么？”
以杨奋知的为人，也就教唆着他们抢一抢这些身外之物，是肯定不会和自家医僮一道商讨的。
有人的地方就分左中右，尽量不让墙头草一边倒，拉拢能拉拢的有生力量，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
杨奋知才是最可恶的那个人。
他八成是偶然发觉了这伙骑兵，或者其他敌军的踪迹，有意给他们安排了这座山头采药。
试图借刀杀人，把医务营中和他不对付的人一网打尽。
“俺们……是的，俺们什么都不知道。”医僮骤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对。
他真的一点不清楚。
“那不就成了？刚里头怎么了？杨医师不是病了吗？”明洛依旧笑得出来，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李靖却嗅到了一股忽然四散开的血腥味。
他脚步一顿，又飞快冲了进去，杨奋知捂着一边的腿倒在地上疼得几乎昏死过去。
紧随其后的明洛差点哦豁了一声。
干得漂亮。
“给他止血。”李靖的声音冷漠起来，他素来不喜这种无视军队纪律的做派，奈何事出有因。
他甚至怀疑起了偶遇的明洛。
是不是串通好的帮手，特意帮着望风的？
他若是早来一步，是不是一切就……
明洛喊过和杨奋知的医僮，屋内药箱尚在，纱布草药都是现成的，冷静下来的医僮包扎手法不错，比好些个郎中都强。
“他这腿是废了？”
李靖点了支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让屋内视线更好一些。
“算不上，就是要好端端得静养个几个月。”明洛说不上来的痛快，眼下战时，谁会拿个医师当祖宗养？
杜全果真心思缜密。
之所以不砍他的手，是希望李靖之流的军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手既在，行医的功能就在。
包扎个伤员不成问题。
“你知道是谁？”
李靖静静问。
明洛摇头：“哪里会知道。不过……将军，他这样的不算犯了军法吗？”
李靖与她对视。
算。
可是证据呢？
或许杨奋知就是不小心挑了那么座山头呢？毕竟上头真的有若干草药，这点上无法攻击人家。
“我明白了，将军。我们不让您为难，大家各有各的难处就是了。”明洛见好就收。
李靖能捏着鼻子认了就行。
屋内亮堂了些，明洛也就看清了杨奋知的手指似乎微微蜷起，猜出他在装死昏迷。
她不经意地抬脚踩了过去，精准无比地踩在他的手掌上，口中慢条斯理道：“将军，此次遇袭，我们医务营损失惨重。我觉得可以提拔一部分表现好的医僮药僮。”
这话明洛明摆着说给屋里唯一的医僮听的。
也让忍着剧痛装死的杨奋知心上拔凉拔凉的。
“可。你来主事的话，副手谁呢？”李靖轻易许了，他只要医务营正常运转起来就行。
明洛推荐了杜全和姜胜之：“一块逃回来的战友。两个副手，你看行吗？”她深谙做人这方面，不能厚此薄彼。
杜全是个有仇必报的精致性子，姜胜之是个内秀自卑的残疾人，哪个明洛都不想得罪。
“他俩……”李靖犹自疑惑。
明洛狡黠一笑：“他俩估计不会要。”城门处登记了所有人头的杜全看着想往正经战兵发展，混个骑兵做做。
姜胜之平素经常为自己身体的残缺郁郁寡欢，对周遭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不像热衷这方面。
“行。你把人选好，要干练能吃苦的，副手也是。”李靖只管最后的手续，中间过程他没那份心力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