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第二天的清晨，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霍家大宅门口。
车门打开，陆云帆先一步下车，他拉开后座车门，闻人语从车里走了出来。
霍家的管家早已等在门口，他躬身引路，姿态比昨天更加恭敬。
穿过花园，绕过回廊，管家将两人带到霍家老爷子的书房前。
他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管家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侧身站到一旁。
书房里，檀香的味道很淡。
霍老爷子穿着一身中式盘扣的褂子，坐在红木大班台的后面，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
霍思燕站在他的身侧，看见闻人语，眼神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感激，也有敬畏。
班台前，还站着两名西装革履的律师，他们面前的文件堆成了小山。
“闻人小姐，请坐。”霍老爷子抬起头，摘下眼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闻人语点点头，从容坐下。
陆云帆将公文包放在她的手边，然后像一尊雕塑，站立在她身后。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文件纸张翻动的声音。
霍老爷子看着闻人语，这个女人的年纪，比自己的孙女大不了几岁。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些文件，我们霍家的律师团队看了一整夜。”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协议，手指在纸张上摩挲。
“百分之三十的干股，霍氏金融业务的全部操作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闻人语平静的脸。
“闻人小姐，你这是要拿走霍家半条命。”
霍思燕的呼吸屏住了，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闻人语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
“霍老先生，你看重的不是过去，是未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看重的，是霍家能不能活到下一个十年。”
霍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霍思燕以为他要反悔。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赌徒般的决绝。
“说得好。”
他拿起桌上的金笔，拔开笔帽。
“我霍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守成，是敢赌。”
“当年我赌港府，赌大陆，都赌赢了。”
他看着闻人语，眼神变得锐利。
“今天，我赌你。”
说完，他不再犹豫，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霍家成。
三个字，力透纸背。
霍家的律师立刻上前，接过协议，盖上钢印。
然后，他将协议恭敬地推到闻人语面前。
闻人语拿起笔，没有看协议的内容，直接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闻人语。
她的字迹清秀，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锋利。
陆云帆从公文包里拿出新世界集团的印章，接过文件，准确地盖在她的签名上。
协议一式两份，交换。
霍老爷子看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靠在了椅背上。
“思燕。”他开口。
“爷爷，我在。”霍思燕立刻应声。
“从今天起，金融公司那边的事，你不用管了。”
霍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女，又看了一眼闻人语。
“你跟着闻人小姐，学东西。”
霍思燕愣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是，爷爷。”
闻人语站起身。
“霍老先生，多谢信任。”
她没有多余的客套话。
“陆云帆会接手公司，我希望霍家的人，全力配合。”
霍老爷子摆了摆手。
“这是自然。我已经打过招呼，那边的人，都听他的。”
闻人语点了下头，转身向门口走去。
“老板。”
陆云帆跟上她，在门口低声问。
“我现在就过去？”
“现在。”
闻人语吐出两个字，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门外。
陆云帆对着霍老爷子和霍思燕微微颔首，算是告辞，然后快步跟了出去。
书房里，霍思燕扶着自己的爷爷。
“爷爷，我们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外人？”
霍老爷子闭着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她不是外人。”
他睁开眼，目光深邃。
“她是霍家请回来的，一尊神。”
中环，交易广场。
这里是香港的心脏，每一秒钟，都有数以亿计的资金在这里流动。
霍氏金融的办公室，占据了其中一栋大楼的整整一层。
上午十点，办公室里一派悠闲。
几个老员工端着咖啡，聚在茶水间里聊天。
“听说了吗？大小姐昨天在法院门口，说要反告怡和。”
“疯了吧？我们斗得过李家，还能斗得过怡和那样的巨无霸？”
“谁知道呢，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照常上班拿薪水。”
一个被称为黄经理的中年男人，拿着一份马报，从经理室里走出来。
“阿强，别聊了，去给我泡杯普洱。”
他对着一个年轻的交易员喊道。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陆云帆带着十几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这群人，清一色的深色西装，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男女都有。
他们脸上没有表情，眼神锐利，手里提着统一款式的电脑包，脚步又快又轻。
一股冰冷而高效的气场，瞬间冲散了办公室里懒散的空气。
茶水间的笑声停了。
看报纸的黄经理抬起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群不速之客身上。
黄经理皱了皱眉，他走上前，脸上挤出职业的笑容。
“各位找谁？有预约吗？”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陆云帆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马报。
“我叫陆云帆。”
他的普通话，字正腔圆，没有半点口音。
“从今天起，我是这里的负责人。”
黄经理的笑容僵在脸上。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陆先生？”黄经理的语气变了，带着疑惑。
“我怎么没接到霍总的通知？”
陆云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十点零五分。我需要一间能容纳所有人的会议室。”
他的目光转向黄经理身后的员工。
“所有人，放下手里的事，十分钟后，开会。”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黄经理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想说什么，却被陆云帆的眼神堵了回去。
那眼神里没有情绪，像在看一个物件。
“会议室在那边。”一个年轻的职员小声指了指方向。
陆云帆点了下头，带着自己的团队，径直走向会议室，完全无视了愣在原地的黄经理。
他们走过办公区，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
霍氏的老员工们看着这群人的背影，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服。
十分钟后，霍氏金融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长条形的会议桌，泾渭分明。
一边，是陆云帆带来的十几个人，他们坐得笔直，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已经打开，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图表和数据。
另一边，是霍氏金融的几十名老员工，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敌意。
黄经理坐在他们的最前面，脸色阴沉。
陆云帆站在投影幕布前，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
他等所有人都到齐，没有一句开场白，直接开口。
“我叫陆云帆，新世界集团派来的负责人。”
他环视全场。
“从这一秒开始，我接管霍氏金融的全部业务。”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我宣布三件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第一，从今天起，交易部改为二十四小时轮班制。香港收市，就看伦敦，伦敦收市，就看纽约。我要保证，在任何一个时间点，我们都有人在监控全球市场。”
“哗”的一声，老员工那边炸开了锅。
“什么？二十四小时轮班？”
“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便利店！”
黄经理终于忍不住了，他站了起来。
“陆先生，这不合规矩。我们香港的金融从业人员，工作时间是有保障的，你这样做，劳工处会找上门的。”
陆云帆的目光转向他。
“黄经理是吧？”
他看着黄经理，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点表情，那是一种近似嘲讽的笑意。
“你可以现在就去劳工处告我。”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
“或者，你可以选择拿上你的东西，现在就离开这栋大楼。”
黄经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议室里，死一般地安静。
陆云帆不再看他，继续说。
“第二，从即刻起，停用所有旧的资金账户和交易通道。所有资金，必须转入新世界集团提供的加密账户。所有交易指令，必须通过我们的加密通道发出。”
这个命令，比第一个更加震撼。
这意味着，他们这些人，将彻底失去对资金的直接接触。
“这……这是不信任我们？”有人小声嘀咕。
陆云帆听见了。
“这不是信任问题。”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这是纪律问题。我的人，也遵循同样的纪律。”
他指向自己带来的团队，那些人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第三。”
陆云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从这个月开始，取消所有人的固定薪金和年底双薪。你们的收入，将由基本底薪和业绩奖金构成。奖金上不封顶，底薪……只够你们在香港租一个床位。”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老员工们的心里炸开。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不只是改革，这是要砸掉他们的铁饭碗。
黄经理的身体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脸色惨白。
陆云帆看着他们一张张震惊、愤怒、恐惧的脸，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各位，从今天起，忘了你们过去的安逸。”
“你们习惯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习惯了看报喝茶等下班。”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视着他们。
“但你们即将见证的，是财富的迁徙，是时代的风暴。”
“跟不上的人，只会被甩下船。”
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现在，给你们十分钟时间考虑。”
“愿意留下的，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开始工作。不愿意的，去人事部办理离职手续。”
“我不会留任何人。”
说完，他转身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屋子失魂落魄的人。
会议室的门关上。
陆云帆没有停步，他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最大，视野最好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装修豪华，有真皮沙发，有名人字画。
陆云帆看都没看一眼。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海面上船只穿行，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老板。”
他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冰冷，带着一丝下属对上级的绝对服从。
“阵地已接管。”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景象，眼睛里燃起一团火。
“随时可以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