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大门之外，空气被无数闪光灯撕裂。
霍建成和霍建山拥抱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流泪，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
“赢了，建山，我们赢了。”
“哥，我听到了，我们赢了！”
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将霍家人围得水泄不通。
数不清的话筒从各个角度伸过来，几乎要戳到霍思燕的脸上。
“霍小姐！请问您对这次判决有什么看法？”
“霍氏集团是否会就此次事件追究到底？”
“李泽楷在庭上指控你们串通，您怎么回应？”
问题像子弹一样密集射来。
霍思燕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那巨大的狂喜中平复下来。
她扶着哭泣的父亲，向前走了一小步，面对着镜头组成的墙壁。
“首先，我要感谢法院的公正裁决。”
她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这次的判决，扞卫了香港的法律尊严，也扞卫了商业世界的公理与道义。”
闪光灯爆开得更加猛烈，快门声响成一片。
霍思燕的目光越过人群，寻找着那个她最想感谢的人。
秦晚正站在人群的外围，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局外人。
霍建成也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到了秦晚。
他立刻推开身边的记者，向秦晚的方向挤过去。
“秦律师！”
霍建成抓住秦晚的手，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眶通红。
“谢谢，谢谢你！你救了我们霍家！”
“是啊，秦律师，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任何用得着我们霍家的地方，您一句话！”
霍建山也跟了过来，语气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秦晚只是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她穿过人群，走到霍思燕的面前。
周围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与她隔绝。
“霍小姐，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霍思燕脸上的笑容凝固。
霍建成和霍建山也愣住了。
“秦律师，您这是什么意思？”霍建成不解地问。
秦晚没有回答他，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霍思燕。
那是一份装订好的文件，封皮上印着几个黑体字。
“这是什么？”
霍思燕伸手接过，手指触碰到纸张，感到一丝凉意。
“我们连夜准备好的东西。”秦晚说。
霍思燕低下头，看清了封面上的字。
《商业欺诈及恶意串谋反诉申请书》。
她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她翻开文件。
第一页就是诉讼请求。
第一条，请求法院裁定李泽楷及其关联公司、怡和集团，在本案中构成商业欺诈和恶意串谋。
第二条，请求法院判令上述被告，赔偿霍氏集团因此次事件造成的一切直接经济损失，包括但不限于股价下跌损失、业务停滞损失、商誉损失。
第三条，请求法院判令上述被告，支付惩罚性赔偿金。
霍思燕的呼吸停顿了。
她看到了赔偿金额那一栏的数字。
那是一个她需要数一下才能确定位数的，天文数字。
“这……”
霍思燕的手指捏紧了文件的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抬起头，看着秦晚，眼神里全是震动。
“秦律师，我们已经赢了，协议已经无效了。”
“赢了，不代表战斗结束了。”秦晚看着她。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泽楷被拖出去的时候，他看你的眼神，你忘了吗？”
霍思燕的身体轻微一颤。
她当然没忘。
那种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怨毒，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霍建成和霍建山也凑了过来，他们看清了文件上的内容，脸色都变了。
“反诉？还要告怡和？”霍建成失声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秦律师，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霍建山也急了，他一把拉住秦晚的胳膊。
“我们好不容易才活过来，怎么能再去招惹怡和那种庞然大物！”
“是啊！李泽楷是输了，可怡和集团毫发无损！我们再告他们，这不是逼着他们跟我们死磕到底吗？”
霍建成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惊慌掩饰不住。
“我们只是想守住家业，没想过去跟怡和为敌啊！”
周围的记者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镜头和话筒又开始向这边聚集。
“见好就收吧，秦律师。”
“我们斗不过怡和的。”
两位霍家的主事人，刚刚才从胜利的狂喜中走出，此刻又被更大的恐惧所笼罩。
霍思燕看着两位叔伯脸上毫不掩饰的畏惧，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文件。
她的脑海里，闪过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闪过公司里人心惶惶，员工排队辞职的场景。
闪过银行打来电话催缴贷款时，叔伯们绝望的表情。
最后，定格在李泽楷在法庭上那张志得意满，视他们为蝼蚁的脸。
她捏着文件的手，指节泛白。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霍建成和霍建山。
“大伯，三叔。”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男人停止了劝说。
“对豺狼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霍思含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想让我们家破人亡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霍建成和霍建山的心里。
他们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对方从未想过留活路。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来灭门的。
霍思燕不再看他们。
她转向秦晚，眼神里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决然。
她将那份文件举到秦晚面前。
“秦律师，我们什么时候提交？”
秦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笑意很淡，却像冬日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现在。”
两个字。
没有多余的解释。
霍思燕懂了。
她拿着那份文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重新面对那片由镜头和话筒组成的森林。
记者们立刻兴奋起来，所有人都预感到，将有更劲爆的新闻发生。
“霍小姐，请问您和您的律师在商议什么？”
“霍氏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霍思燕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她只是举起了手里的那份文件，将封面清晰地展现在所有镜头面前。
《商业欺诈及恶意串谋反诉申请书》。
她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上面的标题。
她的声音通过几十个话筒，传了出去。
“就在刚才，我们霍氏集团，已经正式决定。”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扫过每一张惊愕的脸。
“对李泽楷先生，及其背后的怡和集团，提起反诉！”
“我们要求他们，为他们在此次事件中对我方造成的一切损失，承担全部法律责任！”
“我们，将追究到底！”
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斩钉截铁。
整个法院门口的广场，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所有的记者，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反诉？
告怡和？
疯了！
霍家这是疯了！
这已经不是赢了官司，这是要掀桌子，要不死不休！
寂静只持续了一秒。
下一秒，现场彻底爆炸了。
“轰！”
闪光灯以前所未有的密度疯狂爆闪，白光几乎将整个广场吞没。
记者们疯了一样地向前拥挤，安保人员组成的人墙瞬间被冲垮。
“霍小姐！这是真的吗？”
“你们真的要告怡和集团？”
“你们有几成胜算？这是不是一种自杀行为？”
无数的问题淹没了霍思燕。
但她只是站在那里，高高举着那份文件，像一尊宣布战争的女神。
霍建成和霍建山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侄女。
他们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看着她在闪光灯的海洋中挺直的脊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庇护的小公主。
她已经成了霍家新的主心骨。
秦晚站在霍思燕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她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找到那个名为“老板”的联系人。
她输入一行字。
“第二阶段，已启动。”
然后，她按下了发送键。
做完这一切，她收起手机，抬头看向法院大楼顶上飘扬的旗帜。
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