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燕回到霍家大宅。
她走进议事厅，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铁块。
所有人都看着她，目光里混杂着最后一丝希冀和即将崩塌的恐惧。
“她怎么说？”
父亲霍建山的声音嘶哑，他从椅子上撑起半个身子。
霍思燕走到长桌主位前，目光扫过一圈自己的亲人。
“她答应出五十亿保证金，也负责解决所有技术问题。”
议事厅里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霍建成脸上露出狂喜，他几步冲到霍思燕面前。
“真的？她就这么答应了？”
“她的条件是什么？”
二伯霍建业抓住了重点，紧张地问。
霍思燕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开口。
“她要霍氏金融，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话音落下，议事厅里一片死寂。
随即，霍建成第一个叫了出来。
“百分之三十？干股？她疯了吗！”
“这是抢劫！”
一个叔伯跟着喊道。
霍建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看着女儿，眼神深不见底。
“还有呢？”
霍思燕深吸一口气。
“以及，霍氏金融未来十年的，全权经营权。”
“什么！”
霍建山猛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跳了一下。
这一次，连霍建业都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震骇。
“不行！绝对不行！”
霍建成指着霍思燕的鼻子。
“把霍氏金融的经营权交出去，等于把我们霍家的命根子交到外人手上！”
“思燕，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种条件你也敢带回来？”
“不答应她，下周二，霍家就没了命根子，什么都没了。”
霍思燕的声音很冷。
“是被人一刀捅死，还是断条胳膊活下去，你们自己选。”
议事厅里炸开了锅。
“断条胳膊？这是要我们的命！”
“没了金融，我们霍家剩下的产业就是一堆空壳子！”
“大哥，不能答应！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霍建山颓然坐回椅子上，他看着争吵的众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女儿。
他的手在发抖。
豺狼和猛虎。
一个是立刻就死，一个是生不如死。
就在霍家议事厅乱成一团的时候。
半山别墅里，李泽楷的私人电话响了。
“李先生。”
电话那头是他的情报主管。
“说。”
李泽楷端着一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
“我们的监控显示，霍家在过去几个小时，密集接触了超过五家国际律师行。”
“同时，他们的财务总管正在尝试从几家海外银行调集大额资金。”
李泽楷晃动酒杯的动作停下。
杯中的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们发现笼子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的，先生。比我们预计的时间，早了三天。”
“谁泄的密？”
“还在查。但霍思燕今天见了关振义，之后就发生了这些事。”
“关振义……”
李泽楷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只老狐狸，果然还没死透。”
他喝了一口酒。
“不用查泄密的人了，没有意义。”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另一部电话。
他拨通了《远东财经》主编的号码。
“王主编，睡了吗？”
“李先生？没睡没睡，您有什么吩咐？”
李泽楷用手指敲着桌面。
“明天头版，我要看到霍家的名字。”
“标题就用‘百年霍氏，勾结不明内地资金，意图掏空香港’。”
“内容你自己编，把水搅浑，暗示他们为了解决债务危机，不惜出卖香港利益。”
“我要这篇文章，让所有人都觉得霍家是条准备弃船的老鼠。”
电话那头的王主编倒吸一口凉气。
“李先生，这……这是要把霍家往死里整啊。”
李泽楷笑了一声。
“王主编，我要的不是他破产。”
“我要的是他身败名裂地破产。我要全香港都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挂断电话，他又拨了第二个号码。
“刘总，《信报》的版面，也给我留一个。”
第三个，第四个。
他打给了香港所有主流财经媒体的负责人。
最后，他拨通了一个私人号码。
“张专员，这么晚打扰了。”
“李先生客气了。”
“霍家的账，该查一查了。”
李泽楷的声音变得很轻。
“最近风声不对，有消息说他们账目混乱，还想把资产非法转移出去。”
“为了维护我们香港金融市场的稳定，你懂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明白了，李先生。监管委员会明天一早就会成立特别审查小组，对霍氏集团的财务状况进行彻查。”
“审查期间，按照规定，他们的部分主要账户需要暂时冻结。”
“辛苦了，张专员。”
李泽楷挂断所有电话。
他端起酒杯，看着窗外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霍家。
你们不是想找救生艇吗？
我先把你们的船凿穿，再把整个海面都点燃。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
霍建山一夜未眠。
他坐在议事厅里，面前摆着闻人语的那份条件。
经过一夜的争吵、权衡、绝望，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他准备召集所有人，宣布接受条件时，管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您快看新闻！”
管家把一叠报纸，重重地拍在桌上。
霍建山拿起最上面的一份《远东财经》。
巨大的黑色标题，像一把刀插进他的眼睛。
【百年霍氏勾结内地资本，或涉非法转移资产！】
他抓起另一份《信报》。
【独家爆料：霍氏集团深陷债务危机，引狼入室出卖香港利益！】
一篇篇报道，措辞恶毒，极尽影射。
文章里没有指名道姓说出闻人语，只用“背景神秘的内地资金”来代替。
却把霍家描绘成了一个为了自救，不惜出卖商业机密，损害香港金融稳定的叛徒。
“砰！”
霍建山把报纸狠狠砸在地上。
“李泽楷！你好毒！”
他的话音未落，议事厅的门被撞开。
霍建成和霍建业冲了进来，他们手里同样拿着报纸，脸色惨白。
“大哥！出事了！”
“公司楼下围满了记者！我们所有的合作方都在打电话来问！”
议事厅的电话，也在此时疯狂地响了起来。
“喂，我是霍建山。”
“霍先生！我是汇丰银行的李经理，关于我们银行给贵公司的那笔五十亿授信，董事会需要你们立刻给出一个解释！”
“霍先生！我是新鸿基的，我们两家合作的那个地产项目，我们董事局决定暂时搁置！”
一个又一个电话，像一记记重拳，打在霍家的脸上。
墙倒众人推。
舆论的雪崩，开始了。
霍思燕也走进了议事厅，她看着满地的报纸，和焦头烂额的父亲叔伯。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议事厅墙上的电视屏幕，突然插播了一条紧急新闻。
“本台消息，鉴于近日有关霍氏集团财务状况的负面报道，为维护投资者信心及市场稳定，香港金融监管委员会已于今日上午九时宣布，将即刻成立特别审查小组，对霍氏集团及其关联公司的全部财务账目，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特别审查。”
“在审查期间，霍氏集团旗下包括霍氏金融在内的十三个核心公司账户，将被暂时冻结，限制一切非正常资金往来。”
电视里女主播冰冷的声音，像最终的判决。
账户冻结。
釜底抽薪。
霍建成腿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就算他们现在答应闻人语的条件，也签不了了。
钱，打不进来了。
霍家的手脚，被彻底捆死。
李泽楷这一招，直接断了他们所有的生路。
议事厅里，一片死寂。
比昨晚知道真相时，更加绝望。
突然，霍建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双眼通红，指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霍思燕。
“都是你！”
他嘶吼着。
“要不是你去找那个什么内地女人！怎么会惹出这种事！”
霍建业也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霍思燕，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报纸上说的‘不明内地资金’，就是她！李泽楷这是在敲山震虎！”
“我们霍家，被你给害死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霍建山怒吼一声，压住了他们的声音。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度过这一关！”
“怎么度过？”
一个旁支的叔伯颤抖着声音开口。
“大哥，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看了一眼霍思燕，又迅速低下头。
“把思燕交出去，公开跟那个内地资金划清界限。”
“我们告诉李泽楷，这一切都是思燕自作主张，跟霍家无关。”
“或许……或许他能高抬贵手，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这个提议一出，议事厅里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了霍思燕。
霍思燕站在那里，看着她的叔伯，看着她的父亲。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
她为了这个家奔走，最后，却成了可以被牺牲的那个代价。
霍建山看着女儿煞白的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反驳，可他知道，这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办法。
“我反对！”
霍建山还没有开口，霍建业却先一步喊了出来。
他指着那个提议的叔伯。
“你以为交出思燕就有用了吗？你把李泽楷当傻子？”
“他要的是我们整个霍家死！交出谁都没用！”
霍建成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这么说。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霍建业的眼睛里，闪着一种疯狂的光。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跟那个闻人语绑在一起，要么就一起死！”
“可我们的账户被冻结了！怎么合作？”
就在这时，霍思燕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在死寂的议事厅里，那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
“喂。”
“霍小姐，报纸看了吗？”
电话那头，是闻人语平静的声音。
“看了。”
霍思燕的声音沙哑。
“是不是觉得，我的条件，突然变得很划算了？”
闻人语轻笑了一声。
霍思燕握着手机，指节发白。
她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闻人语继续说道。
“李泽楷想把你们放在火上烤，让你们在绝望里身败名裂。”
“他以为他赢了。”
“可惜，他不知道。”
闻人语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
“我最擅长的，就是往火里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