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折销售”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办公室里每个人的神经上。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看着闻人语那张挂着灿烂笑容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魔鬼。
这个女人，绝对是魔鬼。
沈鸿想用一车水果来羞辱他们，结果闻人-语转手就拿他的水果，贴上他的名字，打折卖给全京城的老百姓。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把沈鸿的脸按在地上，用鞋底子来回地，狠狠地碾，碾完了还要问一句。
“沈总，您这脸皮，够不够厚？”
苏眉看着闻人语，那双一向冷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云帆那种桀骜不驯的疯狗，会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女人卖命了。
因为她比疯狗，还要疯。
“都去执行吧。”
闻人语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又恢复了那种沉静如水的女王气场。
“今晚，谁也别想睡。”
“是！”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种打了鸡血般的亢奋，转身投入了新的战斗。
整个办公室瞬间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指挥中心，电话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战士，执行着女王下达的，那一道道疯狂而精准的指令。
闻人语没有参与进去。
她转身，轻轻推开了旁边休息室的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下几道斑驳的光影。
陆云帆就躺在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睡得很沉，连身上盖着的毯子滑落到了地上都毫无察觉。
他那张在屏幕前总是显得冷硬而锐利的脸，在睡梦中，竟然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疲惫和脆弱。
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仿佛在梦里，还在跟那些看不见的数字搏杀。
闻人-语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毯子，轻轻地，重新盖在了他的身上。
看着这张脸，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个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夏天的午后。
……
京城，南三环，一个名叫“老杆子”的棋牌室。
这里是城市光鲜外表下的一道褶皱，空气里永远弥漫着劣质香烟、汗水和方便面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光线昏暗，人声鼎沸。
打麻将的哗啦声，玩牌九的叫骂声，还有围观者的起哄声，混杂成一片嘈杂的交响。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央，一张最破旧的方桌旁，陆云帆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他面前，摆着一堆皱巴巴的，五块十块的零钱，加起来大概不到三百块。
这是他一下午的战果。
足够他支付今天网吧包夜的费用，顺便再来一碗加了两个蛋的泡面。
对面的油腻中年男输光了最后十块钱，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走了。
陆云帆伸了个懒腰，正准备把那堆零钱收进兜里。
就在这时。
棋牌室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被推开了。
门口的光线，被两个身影挡住。
整个棋牌室那嘈杂的交响乐，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
先进来的是雷啸。
他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一身结实的肌肉，让他在这群歪瓜裂枣中间，像一头闯进鸡窝里的老虎。
但他只是侧身站着，像个保镖。
真正的主角，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闻人语。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套裙，脚下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力。
她那干净、清爽、带着一丝高级香水味的气场，与这个油腻肮脏的环境，形成了两个世界的极端对立。
她就像一个走错了片场的女王，出现在了一群乞丐的巢穴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穿过乌烟瘴气的人群，径直走到了陆云帆那张破桌子前。
拉开椅子，坐下。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嫌弃和犹豫。
陆云帆甚至都懒得抬头，只是用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声音里带着一丝宿醉后的沙哑。
“找人？”
“找你。”
闻人语的声音很平静。
陆云帆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审视和不加掩饰的嘲弄。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就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跑来贫民窟体验生活的富家千金。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我不陪玩，也不出台。”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闻人-语像是没听见他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开门见山。
“陆云帆。”
“前华尔街顶级投行‘雷盾资本’，最年轻的华人合伙人。”
“三年前，因为做空东南亚能源产业，一夜封神，被业界称为‘金融疯狗’。”
“两个月前，因为被人构陷，涉及内幕交易，被‘雷盾资本’扫地出门，所有资产冻结，并且终身禁入北美金融市场。”
她每说一句，陆云帆脸上的那点嘲弄，就收敛一分。
当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他那双懒洋洋的眼睛里，已经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警惕。
“你是谁？”
他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像一头被惊扰的野兽，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的人。”
闻人-语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我给你一个平台。”
“让你把所有输掉的东西，连本带利，全部赢回来。”
陆云帆盯着她，沉默了足足十秒。
然后，他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鄙夷。
“小姑娘，你是不是那种成功学演讲听多了？”
他重新靠回椅背上，又变回了那副懒散的，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死样子。
“想找我帮你赚钱？可以。先拿五千万美金的启动资金过来，我的佣金是利润的百分之五十。没钱，就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他以为，这句话能把眼前这个天真的女人吓跑。
然而，闻人-语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要你帮我赚钱。”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陆云帆都愣住的话。
“我要你这个人。”
“从你点头的那一刻起，你的忠诚，你的能力，你的一切，都归我。”
陆云帆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见过找他投资的，见过请他操盘的，见过许诺给他高薪的。
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的女人，用一种近乎命令的，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要买下他这个人。
这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的，居高临下的招揽。
不是请求，是宣告。
他愣了三秒，随即，嗤笑出声。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荒谬，一丝自嘲，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小姑娘。”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回去玩你的过家家游戏吧。”
“我没兴趣，陪你一起做梦。”
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
思绪，从三个月前，拉回到现实。
休息室里，依旧安静。
闻人-语看着床上那个睡得像头死猪的男人，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无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棋逢对手的快意。
就在这时，苏眉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
“闻董，都安排下去了。雷啸那边也传来消息，‘推土机’公司的人已经上路了，半小时内就能到工地。”
她看到闻人-语站在床边，压低了声音。
“您在看他？”
“嗯。”
闻人语收回目光，转过身，轻轻带上了门。
苏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那个巨大的疑惑。
“闻董，我还是想不通。当初，您是怎么把他这种人……说服的？”
闻人-语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超市员工，他们正在连夜搭建那个即将震惊全城的促销展台。
她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轻声地，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回答苏眉。
“我告诉他。”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注定一事无成。”
“一种是只会做梦的理想主义者。”
“另一种，是除了钱什么都不信的疯狗。”
“因为理想不能当饭吃，而疯狗，永远找不到一个能让它放心把后背交出去的主人。”
苏眉愣住了。
闻人-语转过头，看着她，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然后我告诉他。”
“我，就是那个能把理想变成现实，也能让疯狗，真正变成战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