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对人了。”
闻人语这句轻飘飘的话，让办公室里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气氛，瞬间冻结了。
苏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看着闻人-语，眼神里全是“你他妈在逗我”的难以置信。
“找对人了？你管一个把你当骗子，指着鼻子让你滚蛋的老顽固，叫‘找对人了’？”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天之内，被闻人语反复敲碎，又用胶水胡乱粘起来，现在已经成了一件稀碎的后现代艺术品。
“对啊，”雷啸也挠着头，一脸憨厚地表示不解，“闻人董，那老头儿一看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咱们干嘛非得在他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京城这么多快倒闭的超市，咱们换一家收不行吗？”
闻人-语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她只是拿起手机，点开了一个京城本地商业论坛的App。
一个鲜红加粗的帖子，高高地挂在首页，标题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惊爆！新世界集团女总裁雄心勃勃欲抄底，惨遭破烂超市老头当众打脸，灰溜溜滚出大门！】
帖子下面，已经盖了上百层楼。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哪来的野鸡资本，真以为京城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听说那女的还挺漂亮，可惜脑子不太好使。去碰李建国那块老铁板，这不是上赶着找羞辱吗？”
“楼上的，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人家玩的就是这种情趣呢？霸道总裁爱上我，倔强老头你别跑？”
不堪入目的评论，一条接一条。
苏眉只是瞟了一眼，气得脸都青了，一把抢过手机。
“别看了！一群吃饱了撑的混蛋！懂个屁！”
“新世界集团”，这个在外地曾经叱咤风云的名字，在京城这片藏龙卧虎之地，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提及，竟然是以一种“小丑”的姿态。
这比郑景山的封杀，还要让人感到屈辱。
封杀是实力的碾压，技不如人，认了。
可这，是赤裸裸的，来自整个圈子的，鄙夷和嘲笑。
……
与此同时。
国贸三期，顶层。
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将cbd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
办公室里，没有一丝杂音，只有顶级雪茄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嘶嘶”声。
赵海平，华联超市京城大区的总经理，一个将“精英”两个字刻进骨子里的男人，正惬意地靠在价值六位数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
他面前，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助理，正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赵总，都打听清楚了。那个新世界集团的闻人语，的确去碰了李建国那个老钉子，结果被人骂出来了。现在圈子里都在传这个笑话。”
“哦？”
赵海平吐出一口淡蓝色的烟圈，烟雾缭绕中，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外地来的丫头片子，也敢来京城这片海里扎猛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甚至都懒得去评价闻人-语的行为，在他看来，那连错误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一种无知。
就像一个三岁小孩，拿着一根树枝，试图去撬动一块万吨巨石。
可笑，且不值一提。
助理看他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赵总，那我们……需要做点什么吗？毕竟，她现在跟郑家那边闹得挺僵，我们要不要……”
“做什么？”
赵海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掐灭雪茄，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同火柴盒般的车流和建筑。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窗外某个方向。
“我的对手，在那边。”他指的是郑氏集团的总部大楼，“至于这个闻人语……”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她连当我的开胃菜，都不配。”
“让她折腾去吧。等她把那点从外地带来的家底折腾光了，自然就会哭着滚回去了。”
“京城这桌席，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动筷子的。”
几天后。
京城国际会展中心，年度零售业峰会。
这里汇聚了全行业所有的巨头、新贵、专家和媒体，是京城商业圈一年一度的盛事。
赵海平作为特邀嘉宾，正在台上发表着主题演讲。
他风度翩翩，谈吐不凡，引经据典，将零售业的未来描绘得波澜壮阔，引来台下阵阵掌声。
演讲结束，到了记者提问环节。
一个来自知名财经媒体的女记者，抢到了话筒，她站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搞事情的兴奋。
“赵总您好，我是《财经前线》的记者。您刚才对行业的未来做出了非常精辟的展望。但我们注意到，最近市场上也出现了一些新的，呃……‘搅局者’。比如那个刚刚宣布要搞‘共享社区中心’的佳美超市。请问您怎么看待这种新的商业模式？您认为，它会对华联现有的体系，构成威胁吗？”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刁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赵海平的身上。
摄像机的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位京城零售业的无冕之王，会如何评价那个胆敢向郑家宣战的，不知死活的疯丫头。
赵海平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脸上露出了那种招牌式的，带着优越感的微笑。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佳美超市？哦，我听说过她。”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一个从外地来的，捡破烂的。”
“轰！”
整个会场，瞬间炸了！
“捡破烂的”？！
这个形容，充满了极致的侮辱性，又精准得让人拍案叫绝！
把收购一个濒临倒闭的超市，形容成“捡破烂”，这简直就是把闻人-语的脸，按在地上，用皮鞋狠狠地碾压！
记者们疯了，快门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知道，明天的头条，有了！
赵海平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看着台下那些震惊的，兴奋的，幸灾乐祸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举起话筒，继续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京城的生意，讲究的是实力，是规矩，是人脉。这不是在乡下过家家，靠捡一个垃圾，就想翻身。”
他说的“垃圾”，自然就是指那个破败不堪的佳美超市。
“至于你说的什么‘共享模式’，在我看来，不过是没钱没货之后，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罢了。一群乌合之众凑在一起，就能对抗正规军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正对着他的那台主摄像机上，仿佛在透过镜头，对某个人下达最后的审判。
“我敢在这里，当着全行业同仁的面，打个赌。”
“她，和她的那个破烂超市。”
“活不过三个月。”
“如果三个月后，它还活着，我赵海平，从此退出京城零售圈！”
说完，他将话筒轻轻放回桌上，在一片死寂之后，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掌声和闪光灯的海洋中，优雅地转身下台。
那背影，像一个刚刚宣判了对手死刑的，胜利的君王。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飓风，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席卷了整个京城的互联网。
【华联赵海平炮轰闻人语：她就是个捡破烂的！】
【世纪豪赌！赵海平称佳美活不过三个月，否则退出京城！】
【“捡破烂的”，成为闻人-语新标签，佳美“共享模式”被指天方夜谭！】
……
佳美超市那间破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方辰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正是赵海平那段充满羞辱性的演讲视频。
雷啸一拳砸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桌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往下掉。
“操他妈的！这姓赵的孙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说话怎么这么损！”
他撸起袖子，双眼通红，“闻人董，您说句话，我今晚就带人去把他车胎全扎了！”
苏眉的脸色，比墙皮还要白。
她做公关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郑景山的封杀，是暗箭。
而赵海平的羞辱，是当着全世界的面，一刀一刀地，在凌迟他们。
“完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语，“他这是……在给整个行业下命令。谁敢跟我们合作，谁就是与整个华联体系为敌。”
“我们好不容易才点起来的那点火……被他一泡尿，全浇灭了。”
所有人的士气，瞬间跌入了谷底。
他们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人身上。
闻人语。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视频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屏幕陷入黑暗。
她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愤怒，没有屈辱，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她看着自己这支几乎快要散架的团队，慢悠悠地开了口。
“捡破烂的？”
“嗯，这个外号，我有点喜欢。”
她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照常召开”那四个大字旁边，又写下了四个字。
【专收破烂】
她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眼神里，燃起了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的火焰。
“他不是说我们活不过三个月吗？”
“那我们就用三个月的时间，把他华联不要的，看不起的，踩在脚下的所有‘破烂’，全都收过来。”
“然后，建一个让他，让所有人都高攀不起的，垃圾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