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出击。
这四个字，像一颗被投进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方辰和秦晚的心里，激起了完全不同的涟漪。
“主动出击？”
方辰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将笔记本电脑转向闻人语，屏幕上是已经初具雏形的“启航云”界面。
“老板的意思是，我们不等顾氏的下一波产品出来，直接发布我们的‘启航云’，在技术层面，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技术人员的自信与渴望，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作品在市场上大杀四方。
秦晚在一旁凉飕飕地飘来一句。
“方大技术官，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代码和服务器？人家顾氏集团是卖房子的，卖车的，搞金融的，你拿个云存储去打人家，这叫降维打击还是跨服聊天？”
“我……”
方辰被噎了一下，脸微微涨红。
“那不然呢？秦大状你有什么高见？难道我们要去起诉顾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消防通道不合格吗？”
“这个主意不错。”
秦晚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
“如果能让他们停业整顿几天，也算是恶心恶心他们了。”
眼看两人的话题即将跑偏到十万八千里外，闻人语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停。”
一个字，让两个斗嘴的顶尖人才立刻安静下来，重新将视线聚焦在她身上。
“你们说的，都对，也都……”
闻人语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温和的词。
“……不彻底。”
她站起身，没有走向白板，而是走向了会议室另一面墙壁。
那是一面由六块巨大显示屏拼接而成的电子墙，此刻正显示着江城的实时卫星地图。
闻人语拿起遥控器，按下一个按钮。
地图瞬间切换。
一张庞大、复杂、枝繁叶茂的商业帝国版图，铺满了整面墙壁。
最顶端，是“顾氏集团”四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
下面，是几十个密密麻麻的，代表着不同子公司和产业的logo。
地产，金融，能源，制造，科技，传媒……
每一个logo，都像一颗钉子，深深地扎根在这座城市的经济命脉之上。
方辰和秦晚都站了起来，走到闻人语身后，仰视着这面墙。
这面墙所代表的，就是他们正在挑战的庞然大物。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看到了吗？”
闻人语的声音很平静。
“无论是在法律的擂台上，还是在资本的赌场里，我们赢了一次，甚至赢十次，对它来说，都只是砍掉了一两条无关紧要的枝丫。”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划过，从地产划到金融，再到传媒。
“因为顾氏最坚固的护城河，不是它的资本，也不是它的法务部。”
闻人语的指尖停下，落在了屏幕正中央，那座金碧辉煌的顾氏总部大楼的照片上。
“是它几十年来，用无数金钱和资源，精心粉饰出来的‘商业信誉’和‘社会形象’。”
“只要这块金字招牌不倒，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长出新的枝丫，而我们，会被它无穷无尽的资源活活耗死。”
秦晚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立刻明白了闻人语的意思。
闻人语，根本不想在棋盘上跟顾氏集团对弈了。
她想做的，是直接掀掉整个棋盘！
果然。
闻人语转过身，看着因震惊而陷入沉默的两人。
她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秦晚和方辰从未见过的火焰。
那不是复仇的怒火，而是一种更可怕的东西。
是猎人看待猎场的，那种冰冷、专注，且充满了征服欲的目光。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目标，不再是和它在某个项目上小打小闹。”
闻人语伸出食指，重重地点在了屏幕的中心，点在了那“顾氏集团”四个字上。
她的动作不快，却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要撕开它那张用金钱和权力编织的，伪善的面具。”
“我要让全江城，乃至全国的人都看一看，这座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商业大厦，它的地基，到底是用多少肮脏、带血的东西，一块一块堆砌起来的。”
闻人语收回手，环抱在胸前，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两人心上。
“我要动的，是它的根。”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方辰扶了扶眼镜，镜片下的世界仿佛都跟着扭曲了一下。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忽然感觉有千斤重。
他只是个技术宅。
他想的是用更牛的技术打败对手。
可他的老板，想的却是从名誉上，彻底杀死对手。
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战争维度。
秦晚抱在胸前的手臂，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她第一次没有立刻接话，只是嘴巴微张，看着闻人语。
作为顶尖的商业律师，她处理过无数肮脏的案子，见过太多藏在西装下的龌龊。
但她所有的工作，都是在规则的框架内，利用规则，去赢得胜利。
而闻人语现在提出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要打碎规则的战略。
攻击一个千亿级巨头的商业信誉。
这已经不是商业战争了。
这是一场以启航科技这艘小舢板，去挑战顾氏集团这艘航空母舰的舆论核战争。
赢了，一步登天。
输了，粉身碎骨，连投降的机会都不会有。
许久。
秦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喉咙有些干涩。
“疯子。”
她看着闻人语，吐出了两个字。
然后，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抹熟悉的，带着一丝狡黠和兴奋的弧度，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我喜欢。”
她走到会议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灌了一大口。
“想法很好，很刺激。”
秦晚放下水瓶，重新恢复了她金牌大状的冷静与犀利。
“但是，老板，舆论战不是打官司，它不讲证据，只讲情绪。它需要顶级的操盘手，需要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绝顶高手。”
她看着闻人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们，没有这样的人。”
方辰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
“对啊老板，我们搞技术和法律的，去跟人打口水仗，这不是让张飞去绣花吗？专业不对口啊！”
闻人语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她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被密封在牛皮纸袋里的档案，轻轻放在了桌上。
“你们说的没错。”
“要打赢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我们的团队，的确还缺最后一块，也是最锋利的一块拼图。”
她将档案袋，缓缓推到了会议桌的中央。
“一个能把稻草说成金条，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闻人语的目光，落在档案袋上，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魔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