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被那张薄薄的资金凭证抽干了。
死寂。
一种足以让人耳膜发痛的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停滞在了喉咙里。
建设银行的王行长，那张养尊处优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蜡黄。他颤抖的手指着那份文件，像一个看到了神迹又不敢相信的凡人，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这……这……这上面的数字……”
他想问这是不是p的图，想问这是不是哪个软件生成的假账单。
可那鲜红的，带着水印的银行公章，和那独属于瑞士银行企业VIp通道的凭证格式，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没等他问完。
闻人语身后，一名一直沉默着的，戴着金边眼镜的财务总监上前一步。
他没有看王行长，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口吻，将那份资金凭证拿起来，缓缓地转向众人，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清那串令人心跳停止的数字。
“这是我们公司账户的实时余额。”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会议室里最后一丝侥幸。
“王行长，如果你不信，可以立刻让你的后台核实这个账户的真实性。”
这句话，像一道赦免令。
王行长如梦初醒，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手指哆嗦得连解锁都试了三次才成功。
他拨通了一个内部专线，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小张！是我！”
他的声音尖锐得变了调，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打湿了他的金边眼镜。
“马上！给我查一个瑞银的企业账户！对！最高权限！我给你念账号……”
他照着凭证，用一种近乎哭腔的颤音，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了过去。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他那张扭曲的脸。
电话那头似乎在飞速操作。
几秒钟。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的几秒钟后。
王行长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种堪称戏剧性的，光速般的变化。
先是极致的苍白，然后转为猪肝般的涨红，最后，一种混杂着恐惧、谄媚和极度悔恨的诡异笑容，僵硬地堆在了他的脸上。
他拿着电话的手，还在抖。
“好……好的……我明白了……是……是……您放心！”
他挂断电话，动作迟缓地，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将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动作。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会议桌，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闻人语面前，弯下了腰。
那是一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闻……闻人总！”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谄媚和颤抖。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们银行怎么可能对您这样的优质客户……”
闻人语甚至没有看他。
她的视线，越过这个卑躬屈膝的银行行长，落在了他原来的座位上，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行长。”
“现在，请立刻计算出我们启航科技在贵行所有的贷款本金和利息，精确到分。”
王行长猛地一愣。
闻人语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心脏。
“我们，当场还清。”
还清？
王行长的大脑嗡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闻人语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打入了深渊。
“另外。”
“从今天起，启航科技以及我闻人语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将终止与贵行的一切合作。”
“轰——！”
王行长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那不是失望，那是绝望。
这么一笔庞大的现金流，对于任何一家分行来说，都是足以决定行长未来几年仕途的，天大的业绩！
而他，亲手，把这尊财神爷，推到了门外，还狠狠地踹了一脚。
他张了张嘴，想求情，想挽回。
可对上闻人语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眸子，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解决了银行，闻人语的视线，终于转向了那些从刚才开始就坐立不安，脸色比纸还白的供应商们。
“各位。”
她的声音，让那些供应商代表的身体齐齐一颤。
之前那个叫嚣着要原价回收服务器的老总，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缩进衣领里。
秦晚适时地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关于各位单方面撕毁供货合同的行为，所产生的违约金，我们公司的法务部会进行统一计算。”
她推了一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稍后，各位会准时收到我们的律师函。”
“至于货款？”
秦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启航科技的账目一向清晰，我们，不欠你们一分钱。”
供应商们面如土色，一个个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在椅子上。
如果说这只是断了他们的财路，那闻人语接下来说的话，则是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她环视全场，像一位君临天下的女王，在宣布她的新版图。
“同时，我宣布一件事。”
“启航科技已经与华南地区最大的三家硬件、线材及云服务供应商，达成了全新的、排他性的战略合作协议。”
“他们的第一批顶级设备，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这句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场的这些中小供应商，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仗着启航科技离不开他们。
而现在，人家不仅找到了替代品，而且找的是行业龙头！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失去了启航科技这个大客户，还得罪了未来的行业巨头，还要面临一笔天价的违约金赔偿。
完了。
全完了。
角落里。
技术部的活宝二人组，已经彻底看傻了。
瘦高个用力地吞了口唾沫，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壮汉说。
“哥们儿……我以前看小说，总觉得那些打脸情节太假了。”
格子衫壮汉呆滞地点了点头。
“现在呢？”
瘦高个扶了扶眼镜，用一种近乎朝圣的语气，喃喃自语。
“我现在觉得……小说还是太保守了。”
整个会议室，气氛已经从分赃大会，彻底变成了审判现场。
银行行长在拼命道歉。
供应商们在瑟瑟发抖。
而唯一还保持着站立姿势的，只剩下顾氏集团的代表，张律师。
他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他无法理解。
他完全无法理解！
这笔钱是哪里来的？
整个江城，都在顾氏的监控之下，启航科技的每一条资金渠道都应该被锁死了才对！
这不合逻辑！
这不科学！
闻人语，终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了桌上那份，被他的笔划出了一道丑陋墨痕的《资产清算协议》。
张律师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猛地一颤。
闻人语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在看一只掉进陷阱里，还在耀武扬威的耗子。
她当着他的面。
将那份凝聚了他所有傲慢和优越感的协议，举到了他眼前。
然后。
“嘶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般的声音响起。
她开始撕了。
不是一把撕碎。
而是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用一种极具仪式感的，充满羞辱性的慢动作，将那份协议，从中间撕开。
纸张纤维断裂的声音，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像是在撕扯着张律师最后的尊严。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份胜利的宣言，在他面前，变成两半，然后变成四半，八半……
最后，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苍白的碎片。
闻人语松开了手。
那纷纷扬扬的纸屑，像一场嘲讽的雪，缓缓飘落，覆盖在了张律师那双昂贵的、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有几片，甚至落在了他僵硬的，布满油光的头发上。
闻人语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
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轻柔得如同情人呢喃般的声音，开口说道。
“游戏，”
她的红唇，勾起一抹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