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那句“我们要打仗了”，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了陈海和方辰的耳朵里。
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面对未知巨兽时的苍白。
陈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得能搓出沙子。
“打……打仗？跟谁？顾家？”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不是打仗，那是拿鸡蛋往石头上撞。
不，是鸡蛋自己长了腿，加速冲向一座花岗岩大山。
方辰也懵了，他刚刚因为技术突破而建立起来的一点信心，被顾明哲那三个字砸得粉碎。
他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
“闻总……我们……”
他想说“我们拿什么打”，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在闻人语面前，他不想说这种泄气的话。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要凝固成冰的时刻。
闻人语却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行政部吗？”
“通知所有人，今晚七点，江城大酒店，牡丹厅。”
“庆功。”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庆……庆功？”
陈海彻底傻了，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度紧张出现了幻听。
“小闻，你没搞错吧？那可是顾明哲！人家都下战书了，咱们不去挖战壕，囤粮草，还跑去大吃大喝？”
这他娘的，心也太大了！
这是皇帝不急，把他们这群太监给活活急死了。
闻人语转过身，看着他们两人那副如临大敌、魂不附体的样子，眼神里那股冰冷的战意，悄然融化了一丝。
她知道，顾明哲这三个字的分量。
她更知道，恐惧是会传染的。
一场真正的战争，如果从一开始，指挥官身边的将军就先吓破了胆，那还打个屁。
“陈哥。”
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战壕要挖，粮草要囤。”
“但兵，也要喂饱。”
“不然，怎么有力气上战场？”
她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那些因为项目成功而喜气洋洋，却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员工们。
“这一仗，我们赢了。赢了，就该有赢了的样子。”
“让兄弟们把该拿的钱拿到手，把该喝的酒喝进肚，把腰杆挺起来。”
“让他们知道，跟着启航科技，有肉吃，有钱拿，有仗打，更有仗能赢！”
“这一仗，是他们的功劳，也是他们的底气。”
“往后，无论顾家使出什么手段，他们只要想起今天，就不会慌。”
她的话，不疾不徐。
却像一注温泉，缓缓注入陈海和方辰那几乎要冻僵的心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撼。
他们这才明白。
这场庆功宴，不是为了庆祝胜利。
而是为了迎接战争。
……
当晚，江城大酒店。
这是江城最顶级的饭店，平时只接待贵客，寻常百姓连走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启航科技的员工们，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们穿着崭新的工服，脸上带着兴奋和拘谨，小心翼翼地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生怕一脚踩坏了什么。
当他们走进金碧辉煌的牡丹厅，看到那十几桌铺着洁白桌布、摆满了精致冷盘的宴席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乖乖，这得花多少钱啊？”
“闻总这也太大方了吧！”
议论声中，闻人语、陈海和方辰走了进来。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个穿着简单白衬衫，却仿佛自带光环的女孩身上。
闻人语没有说任何废话。
她走到台前，拿起话筒。
“今天，只说三件事。”
“第一，庆功。这次的胜利，属于在座的每一个人。大家辛苦了。”
她微微鞠躬。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发钱。”
闻人语话音刚落，财务主管就抱着一摞厚厚的信封走了上来。
“所有参与项目的员工，这个月，三倍工资，外加项目奖金。”
轰！
人群炸了。
三倍工资！还有奖金！
要知道，启航科技的工资，本就是江城同行业的最高标准。
这一下，等于很多人半年的收入都到手了。
“闻总万岁！”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紧接着，整个大厅都沸腾了。
闻人语抬手，往下压了压。
沸腾的人群，奇迹般地再次安静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了方辰和他带领的技术团队身上。
“这次项目的首功，是我们的技术部。”
她看向方辰。
“方工，你和你的团队，不但完成了任务，还超额完成了。”
“所以，你们的奖励，另算。”
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整个大厅落针可闻的数字。
“五十万。”
“现金。”
“现在就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个保安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走上了台。
箱子打开。
一捆捆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钞票，像一座小山，堆在里面，红得刺眼。
整个牡丹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座钞票山给震懵了。
五十万！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几百块的年代，这是个足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天文数字。
方辰和他身后的那群技术宅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个张着嘴，跟离了水的鱼一样。
“这……这太多了……闻总……”
方辰的嘴唇都在哆嗦。
闻人语却摇了摇头。
“不多。”
“这是你们应得的。”
她看着方辰，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钱，只是其中一部分。”
“现在我宣布第三件事。”
“即日起，公司正式成立‘首席技术官’一职，由方辰担任。”
“同时，我个人决定，将我持有的启航科技百分之五的原始股份，无偿转让给方辰先生。”
如果说，五十万现金是一颗重磅炸弹。
那么“首席技术官”和“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是一颗真正的核弹。
它直接在所有人的脑子里，炸出了一片空白。
陈海都傻了。
他知道闻人语要重奖方辰，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会重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百分之五的原始股！
以启航科技现在的势头，这五个点的股份，在未来意味着什么，简直无法想象！
这不是收买人心。
这是直接把心掏出来，跟人家换心啊！
方辰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台上的闻人语，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胸腔里炸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想起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想起了那些吃着泡面，被债主追上门，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日子。
想起了这个女孩三次上门，不谈利益，只谈梦想。
她给了他一个平台。
她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现在，她又给了他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刻，方辰终于明白了这六个字的真正含义。
“方工，说两句！说两句！”
台下，不知是谁带头起哄。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方辰被众人推着，踉踉跄跄地走上了台。
他接过话筒，手抖得厉害。
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辈子，只会跟代码和电路板打交道，何曾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
就在他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
闻人语的声音在他身边轻轻响起。
“说你想说的就行。”
方辰转过头，看着她鼓励的眼神，那颗慌乱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话筒。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我……我叫方辰。”
“在来启航之前，我住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每天最好的伙食，是加根肠的泡面。”
“我觉得，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
他的话很朴实，甚至有些笨拙。
但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
“直到闻总找到了我。”
他转过身，看向闻人-语，眼眶瞬间红了。
“她没有跟我画大饼，也没有跟我谈钱。”
“她只是给了我一张电路图，告诉了我一个……我做梦都不敢想的计划。”
“很多人都觉得，闻总给我的是一份薪水很高的工作。”
他摇了摇头，声音哽咽。
“不是的。”
“她给我的，是一个差点被现实给活埋了的失败者，一个可以亲手改变世界的梦想！”
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因为激动，酒水都洒了出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我，方辰！”
“愿为启航，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轰！”
整个大厅，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举起了酒杯。
“为启航，赴汤蹈火！”
“为闻总，万死不辞！”
吼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几乎要掀翻酒店的屋顶。
那一张张涨红的脸上，燃烧着的是一种名为“信念”的火焰。
看着这鼎沸的场面，闻人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她知道。
她的兵，喂饱了。
她的刀，磨利了。
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她重新走上台，示意大家安静。
狂热的气氛，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说几句总结陈词，然后宣布开席。
然而，闻人语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整个大厅的温度，再次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
她看着所有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庆功宴到此结束。”
“从明天开始，启航科技，将启动一个全新的项目。”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不是寻呼机，也不是任何通讯设备。”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方辰那张因震惊而凝固的脸上。
“是个人电脑。”
“我们要做的，是属于我们中国人自己的，电脑操作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