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商们见薛临对路老鬼和重光如此亲近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却没人敢多嘴。
能让薛家长老如此亲近的，绝非寻常角色。
路老鬼早被个卖海兽骨的摊子勾住了魂，蹲在那儿用指甲刮着块暗黄色的骨头，嘴里啧啧有声：
“这是旋龟甲吧？瞧这纹路，至少活了五百年......”
重光的视线落在最末张长案上。
案后坐着个白发老者，面前摊着卷兽皮地图。
这地图边角用铜环固定，皮质坚韧，隐隐能看见上面用银线绣的海浪纹。
“这是东海海图？”
他抬手隔空轻轻一挥，地图上的银线竟应声亮起，勾勒出片辽阔海域。
老者眼睛一亮，忙点头，“正是老朽从位退役水师手里收来的，标注了七十二处险滩和十九个海妖王的领地，连龙宫巡逻队的换班时辰都记着呢。”
他搓了搓手，“你若想要，得拿些实在东西换。”
“老朽听说，十万大山资源丰富，而东海深海的寒毒甚是厉害，若能找些火属性的宝物护体......”
重光思考了几个呼吸，从袖里摸出一小块火晶。
只见那火晶通体赤色，映得老者眼睛都直了。
“够不够？”
这是他布置栖凤岭福地时残留下来的边角料，再多也没有了。
“够！够够！够了够了！”
老者忙将海图卷好，用根筋绳系住递过来。
“这海图用玄龟血浸过，水火不侵，请您收好。”
重光接过海图，指尖触到兽皮时，突然感觉到丝微弱的龙气，想来确实与龙族有关。
他将海图递给身后的路老鬼让他掌掌眼。
后者正抱着块旋龟甲笑的嘴角都要烂了，见了海图立刻将龟甲塞进袖中，含糊道。
“没错，这是龙宫画的图，当年我去东海的时候见过一些妖王用过类似的。”
薛临适时递过杯茶，茶汤清澈，漂浮着片淡紫色的花瓣。
“这是‘海晏花’，泡在水里能安神，两位尝尝。”
他瞥了眼老者手里的火晶，笑道，“若还有此类灵材，舟上的炼丹师正缺些火属性辅料，价格好说。”
“这是自然，此行也好换些东西，不过我这里除了火晶之外，还有其他的特产，不知道收不收？”
“好说好说，我薛家做的不就是这个生意吗。”
薛临会意，引着他们往船舱走。
“舟上备了上房，这位兄弟和路道友且歇息，等过了午时，咱们就启程。”
......
甲板上的游商们见交易告一段落，又热闹起来。
胡商的琉璃瓶里传出灵虫振翅的轻响，赵老板正用沉香木屑熏个海螺，螺壳里竟传出海浪拍岸的声音。
重光站在舱门口回望，飞舟的龙凤纹在阳光下越发璀璨，映得下方的十万大山都染上层金辉。
山坳里的松鼠妖正扒着槐树枝张望，爪子里还攥着颗没吃完的灵果。
这小妖......
傻的可爱。
重光哑然失笑。
“走了。”
路老鬼拽了拽他的袖子，“再不走，薛记的厨子该把海鱼炖老了，听说他们船上的炖鱼汤，放了百年海带，鲜得能掉舌头。”
“呵，这海带够老的。”
“不老，哪里老啊，这海带太棒了！”
..........
凌云号上，重光躺在客房的云榻上，额头上贴着一枚玉简。
悟性提高三层之后，他参悟《太阴炼形真解》的速度更快了些，估摸着到了东海左右便能将化神期的篇章完全吃透。
十万大山那边的事宜已经完全安排好了。
玉竹所修炼的鬼道功法也寻到了，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在黑市里找东西。
\/只要有钱到哪里都是大奶奶。
而且《栖凤岭管理手册》上显示，玉竹的忠诚度居然有80！
可真是太难得了。
“二唱裙钗女，唱的杜十娘，十娘得从良，心怀喜悦船舱坐，随同李郎回故乡......”
重光哼着小曲，门却忽然被轻叩了两下。
“重光兄弟，此去东海路途甚为遥远，不如出来娱性娱情一番？”
是薛临。
重光收起玉简。
薛临虽然是炼虚中期的修为，但自己的收敛气息的法咒乃是龙雀妖王密传，再加上身上法衣遮掩气息的功效，他肯定看不穿自己的真身。
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正好，躺的骨头都有些松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多活动身体才是。
更何况他也想从薛临这里打听一下东海龙宫消息。
毕竟薛家走了这么多趟，肯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重光扑腾着小腿从榻上下来，身形一闪，瞬移到门口。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薛临视线下移，脸上露出个正好的笑容。
“重光兄弟，这边请。”
“多谢。”
一人一妖结伴往外走去。
“凌云号”甲板下的一层被改造成了热闹的坊市。
青石铺就的地面刻着引灵纹，将阵法模拟的海风湿气滤得干干净净。
此举重光觉得有些多余。
既然是要模仿东海的气候，又把海风湿气过滤作甚？
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见十几个酒肆摊位前围满了人，南腔北调的吆喝声撞在雕花木梁上，混着灵酒的醇香漫到各处。
重光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他的小腿甚至够不着地面。
该死的身高......
窗外是翻滚的云海，被飞舟的灵光染成淡金色。
偶有结伴的飞禽从旁掠过，见了舟身的龙凤纹，便吓得惊慌失措，迅速逃跑。
“重光兄弟尝尝这个。”
薛临提着个梨花木酒坛走来，坛口封着朱砂符纸。
揭开时 “啵” 地一声轻响，一股清冽的酒香立刻漫开来，带着些微微的咸涩。
“这是‘醉浪涛’，用东海紫瑶贝的汁液和三千年的海枣酿的，寻常地方喝不到。”
他给重光斟了杯，酒液在琉璃盏里泛着莹润的光泽。
薛临当然不会认为重光是个年岁尚小的妖王。
只当是“天山童姥”一类的人物，或者是修炼某种功法所致。
所以灵酒照斟不误。
重光抿了一口，酒液入喉先是微凉，随即化作一股暖流涌遍四肢，丹田的妖婴竟跟着轻轻震颤。
“不错。”
他抬眼看向薛临，“听船上的商人说，东海近来不太平？”
“可不是嘛。”
薛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