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一直安静坐着的“东洋通讯社”社长金哲洙。
“金社长。”赵亮镐开口。
金哲洙微微欠身，声音平稳：“赵公子，我在听。”
“舆论的高地，交给你。
他们拿到‘材料’后，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强盛集团是血汗工厂’、‘李振宇是伪君子’的报道，铺满所有你能影响的报纸头版，电台黄金时段。
找几个‘有良心’的专家学者出来评论，发动一些‘愤怒的民众’去他们总部抗议。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负面新闻，而是全民声讨的浪潮！
是让李振宇和他那套神话，彻底臭掉！”
金哲洙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赵公子放心。制造舆论，引导情绪，是我们的专业。
只要‘材料’到位，我有把握在三天内，让强盛的形象跌入谷底。
民众是健忘的，也是易怒的，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
“很好。”
赵亮镐终于再次端起了那杯酒，目光重新扫过崔、朴、李三人，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和捆绑：
“诸位，都听清楚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
这是一场战争。要么，我们联手，把李振宇和他那套虚伪的东西，一起埋进坟墓。
要么，就等着被他用这种不讲规则的方式，一个个吞掉，连骨头都不剩。”
他停顿了一下，让恐惧和决心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韩进集团，会动用所有的政商资源，在背后推动官方立案，进行调查。
压力，我们会给到最大。
你们，只需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把前台这场戏，给我唱足，唱响！
唱到他李振宇焦头烂额，唱到他的合作伙伴不敢沾他，唱到他的工人人心惶惶！”
说完，他脸上的凌厉和冰冷，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重新翘起二郎腿，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眼神又变得有些迷离，仿佛刚才那个运筹帷幄、言辞锋利的阴谋家，只是灯光下的一个错觉。
他举起酒杯，脸上挂回那副玩世不恭的浅笑，声音也恢复了之前的慵懒腔调：
“来，为了……未来的好日子，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崔成豪、朴振雄、李在荣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恐惧，以及一丝狠厉。
他们纷纷举起酒杯，手微微有些发抖，杯壁碰撞，发出清脆却沉闷的响声。
“合作愉快。”
“听赵公子的。”
“一定办好。”
在会议上改变战略后的几天，李振宇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决定亲自来工地看一看，政策执行的怎么样。
“哥！”
朴大勇粗豪的声音响起，他小跑过来，身上是工装，但穿在他壮硕的身材上，显得紧绷绷的：
“你今天想去哪个片区看看？我让他们准备一下！”
李振宇摆摆手，语气平和：
“不用准备。就去三号工地，随便看看。大勇，我们之前定的新规矩，下面执行得怎么样？”
朴大勇一拍胸脯，声音洪亮：
“会长放心！我盯着呢！现在谁敢让工人连续加班，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食堂也按您说的加了肉菜，那帮小子现在干劲更足了！”
李振宇没接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迈步走向旁边停着的几辆皮卡：
“走吧，去看看。”
朴大勇赶紧跟上，一边掏出对讲机粗声喊道：
“三号工地！会长突击检查！都给我精神点！”他试图提前报信。
李振宇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朴大勇，目光平静却带着压力：
“大勇，我说了，不用准备。把对讲机收了。”
朴大勇愣了一下，脸上有些讪讪，但还是乖乖收起对讲机：
“是，哥……我，我这不是想让他们别给您丢脸嘛……”
李振宇没再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这时，李相定也快步走来，上了后座。
...
...
三号工地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粉尘和汗水的气味。
李振宇站在混凝土搅拌机旁，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他抬手示意那个年轻工人不用紧张，目光却转向旁边那个年纪稍大、皮肤黝黑的老工人。
“老师傅”
李振宇提高了音量，压过机器声：
“您跟我说实话，这强制休息四小时停二十分钟，真能办到？工头不催？”
老工人用脖子上挂的、已经发黄的毛巾擦了把汗，看了眼脸色紧绷的朴大勇，又看向李振宇。
李振宇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欺骗的穿透力。
老工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于开口，带着浓重的全罗道口音：
“会长……规矩是好的。就是……有时候活赶得急，朴社长要求又严……休息是休息了，但可能……没那么足钟。
工头就在旁边看着，眼神也急啊……”
朴大勇一听就急了，跨前一步，嗓门粗大：
“呀！金老头你胡说什么！会长定的规矩我敢不执行？我看你是……”
“大勇！”
李振宇低喝一声。
朴大勇立刻噤声。
李振宇没再看他，对老工人温和地点点头：
“老师傅，谢谢您说实话。去歇着吧，喝口水。”
他转身，脸色沉了下来，对朴大勇和李相定道：
“去那边工棚看看。”
工棚是用木板和油毡纸临时搭的，里面光线昏暗，摆着几条长凳和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桶，里面是菜汤。
墙上新贴了几张油印的规章制度，其中一张就是《强盛集团工人作息与安全保障条例》。
李振宇走过去，仔细看着。
“记录本呢？”他问。
一个戴着眼镜、像是记账员的年轻人赶紧跑过来，递上一个厚厚的、用麻线装订的笔记本。
李振宇翻开，里面是手写的工人姓名、工种、上下工时间，以及…理论上应该记录的休息时间。他随机指了几个名字。
“这个，李铁柱，昨天下午扛水泥，记录显示他连续工作了五小时？
休息记录为什么是空的？”
“还有这个，朴成洙，夜班，记录显示他只休息了一次，十分钟？”
记账员额头冒汗，结结巴巴地说：
“会长…昨、昨天任务重，可能…可能工头忘了记…”
朴大勇脸上挂不住了，一把抢过记录本，粗粗看了几眼，骂道：
“这帮兔崽子！阳奉阴违！看我回去不收拾他们！”
李振宇合上记录本，声音里带着冷意：
“大勇，问题不出在工头，出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