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姿态依旧彬彬有礼，却带着送客的意味：
“这个决定，是我们风控委员会基于专业审慎原则做出的最终评估结果，非常抱歉。
盛江金融的大门永远向优质客户敞开，期待贵公司未来状况好转后，我们能有新的合作机会。”
林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连战那张平静无波、找不到任何破绽的“专业”面孔，
听着那滴水不漏、将所有责任都推给“客观风险”和“公司自身状况”的冰冷话语……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
所有的争辩、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被这扇代表着金融界最高权威的大门，彻底、无情地关在了外面！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一阵阵发黑，精心准备的报告散落一地也浑然不觉。
身边的几位高管也如同被抽走了魂魄，面如死灰。
完了。
张家最后一条生路，断了。
林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盛江金融那冰冷恢弘的大厅的。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孤寂的回响。
门外刺眼的阳光照在她惨白如纸的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绝望。
而在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张河依旧站在落地窗前。
他清晰地看到林莉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被下属搀扶着坐进车里，
那辆曾经代表着张氏荣耀的黑色轿车，此刻灰溜溜地驶离盛江金融的大门，汇入车流，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端起手边助理刚送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这，只是开始。
张家这艘破船，沉没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
杏云医院VIp病房的空气，沉重得仿佛凝固的铅块。
林莉失魂落魄地推开门，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她精心熨烫的职业套装此刻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被绝望彻底冲刷后的灰败。
病床上的张天成，在强效药物的作用下勉强维持着清醒。
他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女儿这副模样的瞬间，猛地一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需要问，只看林莉的表情，他就知道了答案。
“爸……”
林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哭腔，刚一开口，强忍了一路的眼泪就汹涌而出，
“盛江…盛江金融……拒绝了……他们说…说我们条件不足……不符合贷款标准……”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将连战那套滴水不漏的“专业说辞”复述了一遍！
——风险敞口过大、核心资本充足率不足、短期偿债能力恶化、信誉崩塌、不动产价值评估存在不确定性……
每一个冰冷的金融术语，都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剜在张天成的心上。
“拒绝？……条件不足？！”
张天成猛地吸了一口气，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得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脸色由灰败转为病态的潮红。
他死死抓住床沿！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
“我张天成在江城几十年！张氏集团是盛江金融几十年的老客户！
最高级别的VIp！每年交的会员费、购买的会员优先股，加起来几千万！
以前哪次遇到资金周转，只要抵押物充足，连战哪次不是开绿灯？！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他越说越激动，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监控仪上的心跳曲线陡然飙升，
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闻声急忙冲进来查看，被他烦躁地挥手赶开。
“爸！您别激动！医生说您不能激动！”林莉吓得连忙上前扶住父亲，眼泪流得更凶。
张天成喘着粗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
“你告诉我！他们真的仔细看了我们的材料？看了资产清单？看了复苏计划？还是…还是连战根本就没把东西递上去？！”
“看了！他们风控的人都在场！连战自己也象征性地翻了翻！”
林莉哭道，
“可他就是咬死了风险太大！说什么信誉崩塌是最核心的问题！爸…他们…他们好像铁了心不借……”
“铁了心不借？”
张天成喃喃重复，眼神变得极其困惑和痛苦。
他靠在床头，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这巨大的打击和冰冷的拒绝中理出一丝头绪。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像是在问林莉，又像是在问自己，
“盛江金融开门做生意，我们抵押物充足，利息他们可以开高点！
风险？哪个企业没有风险？以前更大的风险他们都担过！为什么这次就……”
他猛地顿住，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却又被他下意识地否定了。
不可能是张河！
虽然张河现在能量惊人，但他怎么可能把手伸进盛江金融这种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内部？
而且还能左右连战这种级别人物的决定？这太匪夷所思了！
“爸，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整个江城都知道了？
盛江金融怕沾上我们的晦气？”
林莉抽泣着，胡乱猜测着，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张天成沉默着，眉头拧成一个死结。
林莉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
张洲生日宴上的惨剧，期货爆仓，父子双双入院，地下钱庄上门逼债……
这些丑闻如同瘟疫，确实足以让任何一家金融机构望而却步。
信誉崩塌，这四个字像冰冷的枷锁，死死套在了张氏的脖子上。
“晦气……”
张天成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怨毒。
他奋斗一生建立的基业，如今竟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晦气”！
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张氏，是他一生的心血！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倒掉！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执念，如同回光返照般，支撑起他摇摇欲坠的精神。
他猛地抓住林莉的手：
“莉莉！你给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