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孩子的烧退了。
苏哲推门进病房，阿玲坐在床边无声流泪。
“孩子没事了，别哭了。”他轻声说。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阿玲声音沙哑。
安静了很久，苏哲斟酌着开口：“你刚才说……你弟弟失踪了？”
阿玲身体僵了一下，沉默许久才说：“他叫小军，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爸妈去得早，爸爸工地摔死了，妈妈半年后也走了。那年我十八，小军才十岁。”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是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我在工厂打工，一个月一千五，自己留三百，剩下的全给小军交学费……他从小懂事，从不乱花钱。”
“有一次学校春游要交五十块，他硬说不想去……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我没钱……那年他才十二岁……”
阿玲的眼泪又流下来：“高中毕业后他没考上大学，就去工地打工。一个月三千，他自己留五百，剩下的全给我和孩子。”
“他说，姐你辛苦这么多年，该轮到我照顾你了……”
“后来孩子生病，医药费花了好几万。我借遍了所有人还是不够。就在那时候……有人找到他，说去边境送一趟货，给五万块……”
苏哲的心一沉。
“我当时就拦着他，说这种钱不干净，不能要。可他不听……他说孩子的病不能再拖了……”
阿玲捂着脸：“他走之前把一个旧mp3和几张游戏点卡给了我，说是给我和乐乐的礼物，密码是乐乐的生日。”
“他还说，如果他回不来，就让我听听里面的歌……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全是告别……”
“三个星期了……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苏哲拳头攥紧。
他太熟悉这种故事了——一个年轻人为了家人被骗去送货，然后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永远消失。
“mp3和点卡，你还留着吗？”他问。
阿玲点头：“在家里，一直锁在抽屉里……我不敢听，我怕……”
“能给我看看吗？也许里面有重要线索。”
“你……你觉得有用？”阿玲眼里闪过希望。
“不一定。但万一有用呢？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
“我现在就去拿！”
“别急，等孩子醒了，我陪你去。”
早上八点，苏哲陪阿玲回到城中村的狭小出租屋。
阿玲从衣柜抽屉里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老旧的mp3和三张游戏点卡。
苏哲接过来检查——mp3是十几年前的老款，外壳磨损发白，屏幕有划痕。
他按了开关，没反应。
“没电了。”
“嗯……我试过，开不了机……”
苏哲把mp3装进口袋，拿起那三张点卡。都是十几年前的网游充值卡，背面的涂层还没刮开。
“这个……他为什么要给你点卡？”
阿玲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以前剩下的吧……”
苏哲沉默几秒，从口袋掏出钥匙，轻轻刮开其中一张卡的涂层。
银色涂层下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串数字。
不是充值码，是车牌号。
云A·。
苏哲瞳孔骤缩。
他又刮开另外两张——第二张：云A·。
第三张：还是云A·。
三张卡，同一个车牌号。
小军特意刻了三遍。
“这是……”阿玲脸色煞白。
“这是线索。”苏哲声音很沉，“你弟弟留下的线索。”
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陆明的电话：“李组，我找到重要线索了。”
上午十点，专案组技术组。
“老张，紧急情况，帮忙修这个。”苏哲把mp3拍在桌上。
技术员老张正补觉，被吵醒后一脸不爽：“大早上的……干啥啊……”
“人命关天。”
老张这才清醒，拿起mp3检查：“这玩意儿得有十几年了吧……试试看。”
他拆开后盖，检查电池和电路：“电池报废了……这里有个电容虚焊了……”
十分钟后，mp3修好了，屏幕显示密码锁。
“试试0816。”苏哲说。
密码正确，开机成功。
播放列表里是几首老歌：《夜空中最亮的星》《平凡之路》《成都》……
“全部播放一遍。”
歌声响起，一首接一首，都很普通。
直到最后一首《成都》播完，苏哲注意到进度条后面还有一小截灰色区域。
“等等，后面还有东西。”
老张切换到文件模式——最后一首歌的音轨后面，隐藏着一段三十秒的空白音频。
“放出来。”苏哲声音紧张。
起初只有电流杂音。
然后，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恐惧和急促：
“姐……对不起……我被骗了……他们让我去城西的望山废石场送货……说是送完就给钱……但我觉得不对劲……”
“我偷偷记下了接头时的车牌号……云A·……黑色面包车……我把车牌号刻在游戏点卡下面了……你刮开就能看到……”
“一共刻了三张，怕你看不清……姐……如果我出事……把这个交给警察……他们不是好人……我看见他们车上有……”
录音戛然而止。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老张脸色煞白，手里的鼠标都掉了：“这……这是……”
苏哲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泛白。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老张，把这段录音备份三份，分别存在不同硬盘里，然后立刻上报李组。”
“好……好的……”老张声音都在抖。
苏哲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
“去找李组。”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里有火在烧。
中午十二点，陆明的办公室。
“望山废石场，车牌号云A·。”
陆明盯着苏哲递过来的资料和点卡，沉默了很久。
“你确定这个线索可靠？”
“百分之百。这是那个失踪年轻人拼死留下的。他明知道有危险，还冒险录音，还把车牌号刻了三遍。李组，这不是普通的送货……”
“我明白。”陆明点头，拿起电话：“老张，查一个车牌号，云A·，我要这辆车最近一个月的所有轨迹。另外，调出城西'望山废石场'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
挂了电话，陆明拍了拍苏哲的肩膀：“老苏，这次你做得很好。这可能是我们的重大突破。”
“李组……这次不只是为了办案。”
“我明白。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孩子，不管他是生是死，都要给家属一个交代。”
苏哲深吸一口气：“谢谢李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