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宋母看着灰蒙蒙的天,无声落泪。
医生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您女儿的情况,是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随了妄想性症状。”
“这不是简单的“想不开”。那些“重生”、“剧本”的念头,是她大脑在遭受巨大创伤后,为自己构建的一套防御系统。”
“……把无法承受的现实痛苦,解释成一场有目的的“戏”,她才能活下去。……”
“……康复是以年计算的漫长过程。目标甚至不是让她变回从前,而是帮助她学会与这些症状共存,并重新感知到一点点现实生活的锚点……”
“……她能否被触动,取决于未来某个瞬间——可能是您日复一日的平静陪伴,也可能是一次无法用“剧本”解释的、强烈的现实冲击。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极大的耐心……”
宋母摸了把脸,……无法用剧本解释的,强烈的现实冲击?
林楠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宋母”二字,诧异地挑了挑眉,稍作迟疑,还是按下了接听。
“小林啊……”电话那头传来宋母疲惫苍老、带着哽咽的声音,“阿姨实在是没办法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啊。她爸因为这,身体也垮了……我们年纪都大了,万一哪天我们俩老东西走了,留下菲菲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林楠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对方情绪稍缓,才平和地问:“阿姨,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呢?”
宋母支吾了一下,仿佛难以启齿,但还是带着孤注一掷的期望说了出来:“医生说……菲菲得了妄想症,总觉得自己活在一本书里,她是女主角,你……你是男主角。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小林,你能不能……帮帮她?或许你的话,她能听进去一点……”
林楠几乎没有犹豫,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商榷的疏离感:
“阿姨,抱歉,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
他顿了顿,条理分明地陈述理由,语气甚至算得上客气:
“在我和宋菲的关系存续期间,我自认仁至义尽,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我可以说一句问心无愧。”
“但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有了各自的生活。无论我现在以什么身份介入,是顺着她扮演‘男主角’,还是试图打破她的幻想,后果都无法预料,也超出了我该负责的范畴。”
他的声音略微沉了沉,透出一丝对现状的明确切割:
“最重要的是,我即将结婚。我的未婚妻很好,是她在我最痛苦灰暗的时候,陪伴我走出来的。在婚姻里,专一和忠诚是基本底线,过去我对宋菲如此,现在和未来,我更需要对我的妻子和婚姻负责。我不能再和宋菲有任何不必要的纠缠,那对我妻子不公平。”
宋母被他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逻辑噎住,随即涌上巨大的失望和愤怒:“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是走出来了,有了新的生活,可我的菲菲还困在里面!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忍心看着她这样,自己抽身走人,一点忙都不肯帮?!”
“阿姨,”林楠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已带上了结束对话的意味,“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有事,就这样吧。”
“林楠!你——” 宋母急切的话音未落,听筒里便只剩下干脆利落的忙音。
她握着手机,浑身发抖,半晌,才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红着眼眶无力又愤恨地骂了一句:
“真是……冷血无情的东西!”
宋母听着女儿日复一日地念叨着“女主”、“男主”、“女配”、“男配”,心如刀绞。林楠那边冷硬地拒绝了,顾娜更是联系不上。
走投无路之下,宋母只能忍着强烈的厌恶与恨意,打听着找到了孙浩的住处。
她心里清楚,这个男人是害女儿至此的罪魁祸首之一,可女儿的病根里,偏偏又缠绕着与这人相关的偏执。
当她敲开那扇简陋的出租屋门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孙浩瘫在满地狼藉中,手里还握着一个空酒瓶,早已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口中含糊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对林楠而言,原主的愿望仅仅是“不与宋菲相知相遇相守”,如今勉勉强强算完成了。
毕竟之前宋菲非要凑过来,他能有什么办法?
后续两不相干就行了。
毕竟宋菲虽然可能有些复仇的小心思,可那几年的“无私奉献”,在他看来纯属自我感动式的“免费劳动”,除了让他生活便利,对他本人并无伤害。
既然任务完成,他也懒得计较。
后续如何,是她自己的造化。
但孙浩不同。
孙浩心存妄念、暗中挑拨,他是知道,后续也是他故意放任,推进自己的“剧情”,可那又怎么样?
他起心动念,敢背刺他,就是错!
他不仅精心设局,以“严重违反公司规定、损害公司利益”为由将孙浩彻底踢出公司,更是利用商业手段和法律漏洞,让孙浩在不知不觉中背上了数百万的巨额债务。
如今孙浩众叛亲离,犹如过街老鼠。
知道些内情的旧日同事或朋友,没几个同情孙浩的。私下议论起来,都觉他是咎由自取:
“朋友妻不可欺!这是做人的底线!”
“林总对咱们这些老兄弟够意思了,孙浩自己心术不正。”
“要不是他中间搞鬼,林总和嫂子说不定孩子都有了,何至于闹到今天这地步?”
“林总只是让他背债,已经算留了情面了。要是我,我更狠!被报复?那不是自找的吗?”
林楠满意点头: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