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子，你说的是真的，老童生教的东西你听一遍就能记住？”林老头把林楠拉到身边细细打量，严肃的问道。
林楠挺着小胸脯，骄傲道：“真的，爷。我最近不是和里长家的孙子玩的好吗？虎子可笨了，老童生教那么多遍，他都记不住。我听一遍我就记住了。”
林老头按耐住心头的激动：“那爷考考你。”
“7岁至14岁，每人每年缴纳24钱。15岁至56岁的，每人每年缴纳120钱。户赋每间屋子35钱。咱们家大概算400亩地，每亩地伺候的好，大概能产2石粮食。……你算算，抛了全家的吃喝，一年大概能剩多少钱。“
林楠也没说考科举秀才阶段不考这个，老老实实埋头开始算。
算完忍不住咂舌，三个壮劳力，一家九个成年的，辛辛苦苦一年下来，还要年成好的时候，抛完杂七杂八的税，再扣完一大家子的吃喝，一年也就差不多3两银子的收入。
这还要祈求这一年无病无灾，所有人都健健康康的。
林楠真心实意道：“爷，你操心一大家子辛苦了。”
林老头摸摸林楠的小脑袋，没多说什么。
等老二媳妇知道家里要送林楠去老童生那读书的时候，直接炸了：“三娃是宝，大娃，二娃就是草？大娃还是家里的长孙呢，凭啥三娃能去，大娃二娃不能去。”
林二牛听着媳妇骂人，窘迫道：“你小声点，干嘛呀。”
老二媳妇叉着腰开始骂林二牛：“你个窝囊废，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骂了一会儿，看见林二牛窝窝囊囊的不吭声，更气了。
“林二牛，我这话就给你放下了。这事要是没个说法，我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孙子让外家养，我看看你们林家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蔡婆子听着老二屋子里一声一声的，耷拉着脸，眼里都是怒火，真是反了天了！
有本事老二媳妇就把孩子带回去养，不出三天她娘家嫂子就能撕了她！
林二牛被逼的没办法，下了地回来，顾不上身体的疲惫，把家里的水缸挑满了，劈了足足够用半个月的柴，左看右看实在没什么活了，才凑到蔡婆子身边期期艾艾道：“娘……”
蔡婆子吊着眼睛看他：“怎么了，老二？”
吭哧瘪肚半天，蔡婆子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听二儿子小小声的问：“娘，那个，大娃能不能也去老童生那读书啊？”
他都没敢说二娃，在他观念里，家里就二房三房有儿子。那三房有三娃去读书，二房就只能也去一个，才公平。
“行啊。”
林二牛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娘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然后就听见他娘继续说：“大娃要是也能哄的里长家的孙子叫哥哥，让老童生宁愿免了束修也要收他当学生，我有什么不同意的。”
“啊……这……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蔡婆子把手里的菜摔在案板上：“老二，虽说我跟你爹管着家里的银钱米粮，可每年的吃穿嚼用都是有数的。一个院子里住着，但凡有心，家里有多少家底心里都有个数。”
“你觉得咱们家是能拱起一个读书人的？”
林二牛摇头，都知道读书好，可有几个农家会供孩子读书。
不想跨越阶层吗？还不是没钱没能力。
正常来说是这样的，可林家这不是有一笔额外的进项嘛，这就给了林楠一个求学的机会。
蔡婆子毫不留情的戳穿林二牛的小心思：“你既然知道还哔哔赖赖什么？觉得三娃读书是你爹娘的本事？觉得老婆子偏心？”
“是，我是偏着老三一些，可老三机灵嘴甜，我不喜欢他，喜欢你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
林二牛难堪的低下头。
蔡婆子乘胜追击，痛心疾首：“可你摸摸你的良心，在大事上，我和你爹什么时候偏心过？”
“远的不说，服徭役要死人的，我和你爹不喜欢你，可也怕你木讷不讨喜死在半路上，打算让你大哥去的。”
“就为了保住你，你大哥家的二丫都被我亲手卖了。”
“我背了所有骂名，可就算这样，我和你爹在你心里也是偏心的老不死。”
说着蔡婆子没忍住掉了两滴泪，看出来真的被儿子的怀疑伤透了心。
林二牛羞愧的满脸通红，嘴巴又笨的不知道说什么，扑通一声跪下了：“娘，你别生气，我错了。”
跪了好一会儿，蔡婆子才大发慈悲道：“起来吧，生气是真生气，伤心也是真伤心，可哪个当娘的会真的跟孩子计较。”
这话说的，要是有瓶后悔药，林二牛能夺过来把瓶子一块咽下去。
老二媳妇再问的时候，一向任打任骂的林二牛第一次发了火。
从林二牛嘴里拼凑出事实来，老二媳妇忍不住小声为自己辩解：“那我也不知道啊，爹娘一开始也不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家里什么情况谁心里没数。是你打心眼里就觉得爹娘偏心，才不愿意多想想。”林二牛说完就要出门。
老二媳妇追了两步问他：“你干嘛去？”
“去后面的菜地瞅瞅。”
他不知道怎么讨好娘让娘别生气，好在还有一把子力气，他这段时间要多干活，好好表现才行。
蔡婆子给林楠收拾齐整了，让林老头带着去老童生家拜师。
老二媳妇隐隐察觉到不对：“娘，不是说老童生不收束修吗？怎么我看爹还拿着肉和粮食去了。”
蔡婆子一句话就给撅回去了：“懂不懂点人情世故，第一次登先生的门，空着两爪子去啊？”
也……有道理哈。
蒙童入学，流程简单，先拜了圣人，再拜先生，老童生说几句勉励的话，这事就算成了。
林老头带着林楠走后，老童生的妻子看着诚意足足的束修，感叹道：“这林家倒是疼孩子。”
“这孩子也是真的聪慧，才让林老头下定决心要赌一把。”看着满满当当的束修，老童生心里想着：再看一段时间，要真是足够有天资，来年的束修免了也算借个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