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海下雨了？”
楚瑶回望了一眼身后，窗门紧闭的阳台外，雨势如瀑，仿佛一片白纱般倾泻而下。
她转过头，看向视频通话中，穿着丝缎睡衣的楚迟，“嗯”了一声。
“下午开始下的，特大暴雨。”
人在西国，时差11个小时，刚晨起的大少爷，喝了一口侍从刚端上来的特浓黑咖啡，蹙眉，“好苦。”
楚瑶见状，不自觉跟着蹙眉，仿佛她也跟着喝到了很苦的咖啡，轻声嘀咕：“少喝点，不烧心吗？”
楚迟又抿了一口，递了个眼神给候在一旁的侍从，示意他过来为他打理长发。
转而问视频内的楚瑶，“怎么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通常情况下，楚迟都会在西国时间的上午十点，给楚瑶拨一个电话。
忙的时候，讲两句话，几分钟就结束。
不那么忙的时候，讲个十几二十分钟。
至于为什么非要挑在西国时间的上午十一点，因为……那会儿刚好是华夏时间的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楚瑶已经吃完晚饭，洗完澡，只要不加班，就是她一天最空闲的时间。
当然，也可能是某祁姓狗贼，准备对妹妹干点什么的时候。
作为最疼爱自家妹妹的大哥，大少爷对祁璟的艳福，坚决零容忍。
能拆散，就绝对不成全。
楚瑶哪里会知道楚迟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见他这么问，连忙道：“我刚刚看新闻，说是去月背探险的队伍，有不少人感染了地外病毒，出现‘突发昏迷症’？”
楚迟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不严肃，也不深沉，甚至还微微勾起了些许唇角。
见他这副表情，楚瑶意外之余，倒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从他的态度可以看出，地外病毒和“突发昏迷症”不似她像得那么严重。
又或者，“月球基地”那边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楚迟也没让她失望，边吃早餐，边解释：“大概两个月前，‘蟾宫’那边派了两支队伍，一支按照我们的矿藏地图，探索月背的矿点，以及地底空洞部分，另一支则负责前往‘永久阴影区’。”
“永久阴影区”在月球的两极，之前的初步探测确认，这块区域存在水冰，一种存在于陨石坑底部的“冰尘混合物”。
如果探索成功，未来几年在月球的用水，用氧和燃料制备，都可以通过对“永久阴影区”的水冰的开采获得。
也就是这支探索“永久阴影区”的小队，在进入“永久阴影区”之后，成员陆续出现突发性昏迷。
这些人的昏迷，没有任何先兆，前一秒还好好行走在陨石坑内，下一秒就陷入了昏迷。
听楚迟说到这里，楚瑶问：“那他们找到水冰了吗？”
楚迟点头，“找到了，不止找到了，还在里头找到了病因。”
“地外病毒在水冰里？”
“目前是这样。”
“什么叫……目前是这样。”
“因为不确定，其他区域的陨石坑，是不是也有这种病毒存在。”楚迟耸耸肩。
毕竟上月球的不是他本人，他得到的消息，也是经了好几手的，有一定的滞后性。
楚瑶问：“那这个地外病毒，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迟下意识蹙眉，似乎是在纠结，该用怎样的措辞形容这种罕见的，从没在地球上出现过的病毒。
“从感染方式来说，它跟畸变病毒有些类似，都是寄生病毒，算不上致命。”
至少，那些感染了一个多月的探索者，到现在都没有出现，除了昏迷和发烧之外的第三种不良反应。
楚瑶不太信，“那怎么探索小队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清醒过来？”
“这就是这个病毒的特殊之处。”楚迟划开面前的全息屏幕，食指与大拇指一捏，从众多文件中拖出一份虚拟文件，隔空投递给楚瑶。
“你看一下这个就知道。”
楚瑶手指一划，一目十行的阅读。
耳边是楚迟的解释：“他们给病毒取的名字叫‘月眠1号’。”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单单是因为，它来自月球，并能致使人类陷入沉眠，
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它的一些特质。”
楚瑶刚看到介绍“月眠1号”的特性，稍稍抬了抬眼，念出文件上的一行字：“喜水，并且拥有趋向由少到多的传递性。”
由少到多的传递性？楚瑶读了两遍，总觉得这话有点语意不详。
楚迟解释：“由含水量少的物体，转移向含水量高的物体。”
楚瑶微愕，旋即恍然。
“也就是说，它原本是寄生在水冰里的，然后发现了含水量更高的人类，于是它就转头寄生了人类。”
楚迟微挑眉，“听起来有点无厘头，但是目前的实验发现，确实就是如此。”
“什么实验发现？”楚瑶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刚好扫到文件下面的其中一个实验案例。
实验的原理很简单，就是将一名昏迷中的患者放入休眠舱，原本寄生在人类体内的“月眠1号”，前所未有的活跃，并且有部分自觉离开人体，进入到休眠舱的维生液内。
为什么要说“前所未有的活跃”？
楚瑶往下又扫了十数行实验内容。
“月眠1号”寄生人体后，不仅缺乏攻击性，还很是佛系，除了安安分分扒着宿主的身体细胞，别的什么都不干。
像个拥有了大房子之后，就敞开怀呼呼大睡的摆烂咸鱼。
看完这一例实验，楚瑶抬头，“但是这上面显示，只有少部分病毒出现了转移。”
“因为温度不够。”楚迟边擦拭手指上的细微面包屑，边解释：“你再往下看，下一个就是温度实验。”
于是，楚瑶在下一个实验案例里看到，当研究员将患者放入温度高于40°c以上的水中，人体内的细胞出现了集体转移。
然后，那名患者在病毒基本转移后，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看到这里，楚瑶诧异的抬头，恰好对上楚迟那双过分漂亮的狐狸眼，“有人醒了？”
楚迟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楚瑶：“如果这个方法有效，其他人怎么没醒？”
“他们正在做长期性实验。”
听言，楚瑶再度滑动面前的虚拟文件，只见后面的几个实验，分别有“休眠10天后唤醒”，“休眠20天后唤醒”，“休眠30天后唤醒”，“休眠40天后唤醒”的大字标题。
她快速阅读完上面的所有实验记录，最后目光落在“40天后唤醒”这一目录下。
只见上面高亮标注着一行说明：“该患者清醒后，无不良反应，身体状态良好，细胞活跃度如常……”
也就是说，这个感染了“月眠1号”的探索者，在休眠舱里休眠了40天后，不仅身体没有出现问题，甚至跟40天前相差不大。
楚瑶怔忡了片刻，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感染这种病毒后，即便是在休眠舱里待40天，身体都不会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在此之前，只有她这个拥有超级自愈能力的治愈系超凡，才能做到长达一个月，甚至更久的休眠。
普通人，就算是超凡者，即便有维生液对身体进行营养补充，都不可能在休眠舱里安然无恙的待上40天。
楚煜和宁厌除外，他们这种好几个“超”的统领级畸变者，不能跟普通人类相提并论。
楚迟自然听得懂，楚瑶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点点头，唇角轻勾，“正如你所想，现在还有几个患者正在进行更长的休眠实验，如果推测无误，我们的休眠舱将迎来一次全新的迭代。”
楚瑶双眸明亮，忽而感概：“楚迟，我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嗯？”楚迟轻咦了一声，不解道：“什么不真实的感觉？”
楚瑶沉吟了两秒，开口：“就好像，‘月眠1号’是提前被放在月球上的一把钥匙，就等着我们去发现，去获得，然后为我们解锁人类在‘星际航行’中的第一桎梏……寿命。”
一种对身体无害，遇水寄生的病毒，能够带着人体细胞一起休眠的病毒。
并且，还能保持细胞的活性。
这不就是天然的休眠药剂？
只要人类在需要进行休眠的时候，感染上这种病毒，就可以在相对低温的维生液里进行长期休眠。
结束休眠的方法更简单，只要给休眠舱增加一个升温功能，将维生液的温度提高到40°c以上，病毒就会主动转移进入维生液。
楚迟轻笑一声，“往好了想，也许，这就是外星人为离开地球，走向星际的人类准备的一份礼物呢？”
“也许吧。”楚瑶笑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楚迟：“‘灯塔’的那群老头老太太知道吗？”
楚迟又笑了，这次笑得格外大声，“知道。”那可太知道了！
“毕竟是合作关系，就算月球基地想藏私，‘零’作为‘蟾宫’的主控系统，也会按时按点的进行多方信息同步，‘灯塔’那边又怎么可能漏掉？”
楚瑶闻言，忍不住也跟着笑出声，嘴上说着同情，小脸上的幸灾乐祸再明显不过。
早几十年发现“月眠1号”，“灯塔”的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就不会只剩下“脑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