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煜的回答，楚瑶不自觉弯了弯眉眼。
她当然不会认为眼前这个楚煜说的“知道”，是知道她不喜欢喝咖啡。
这个“知道”的意思，跟“明白了”，“好的”，大概是一个意思。
可就是知道是这个意思，楚瑶的心里也还是开心的。
因为，这至少说明，楚煜是愿意跟人交流的。
对于一个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死亡，只能通过“灯塔”这种意识上传的极端手段，活在虚拟“天国”的人而言，
这种自我认知上的痛苦，很可能会产生不可逆的心理问题。
尤其是楚煜这种本就身处高位，胸有抱负的人。
苟延残喘的活着反而是一种折磨。
楚瑶的小脑瓜乱七八糟的想着，厨房里的男人已经洗完草莓，去蒂摆盘，手法娴熟的撒上一片白色的糖霜。
趁着热牛奶的间隙，他又煎了两片吐司，摆上莓果挤上奶油。
楚瑶看着看着，忍不住赞叹：“你做饭好熟练！”
刚端起热牛奶的楚煜，身形微顿，状似随意：“很简单。”
见他左手端盘子，右手拿杯子，楚瑶忙上前去接他手里的热牛奶，却被他侧身躲开。
楚煜垂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皱眉，“去端后面的草莓。”
说罢，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楚瑶，径自朝餐厅方向走去。
被嫌弃了的楚瑶，悄悄摸摸皱了皱鼻子，一边在心里小声咕囔，好冷漠一男的，回去必须打一顿龙主大人出出气，一边听话的迈步走进厨房。
摆在流理台上的草莓，尖尖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糖霜，红与白交相辉映，混着淡淡奶油的清甜香气。
楚瑶回头往餐厅觑了一眼，果然，楚大秘已经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留给她的只有端端正正的挺拔背影。
趁着草莓的主人没发现，楚瑶偷偷捏了一颗草莓送到嘴里。
咬一口。
糖霜有些甜，又不会太甜。
刚好草莓是酸甜口的，中和了糖霜的甜度，是她喜欢的口味。
正准备咬第二口，冷不丁听见一句，“迷路了？”
楚瑶微张的嘴一僵，连忙把剩下的草莓塞进嘴巴里，嚼嚼嚼，“来了……”
端着草莓走到餐桌前，看到楚煜左手边被拉开的椅子，楚瑶屁颠屁颠的坐下来，张口就是：“这个草莓很好吃。”
喝了一口咖啡的楚煜，侧过头，眼神淡淡，“‘它’会根据你的喜好，模拟最符合你口味的食物。”
这个“它”是“天国”，也即是这个虚拟世界。
本来还挺高兴的楚瑶，听到楚大秘这么直接的揭露真相，瞬间耷拉下肩膀，小声抱怨，“你好扫兴啊……”
楚煜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移开看向身侧女孩的视线，语气也跟着淡了许多，“怎么会想到来看我？”
摸了一颗草莓偷吃的楚瑶，被他这么一问，歪了歪脑袋，望着男人略显凌厉的侧颜，
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开口问：“你认识我吗？”
楚煜拢了拢眉，似是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只含糊的说：“算认识吧。”
算认识……楚瑶咬了一口草莓，神情专注，嚼嚼嚼，认真思考，嚼嚼嚼。
“是因为盛海那次？”
楚煜敛眸，长睫压下一片阴影，低低“嗯”了一声。
“你查我户口了？”楚瑶猛地趴到楚煜桌前，侧歪着脑袋，盯着他，一脸“你被我发现了吧”的小侦探表情。
避无可避的楚大秘，轻咳一声，“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楚瑶伸手揪住面前男人的衬衫，顺手将指尖沾染的糖霜擦在衬衫前襟，跟着戳了戳他的胸口，“你们例行公事是做完就跑？不管当事人死活？”
楚煜呼吸一滞，薄薄的唇微张，又紧紧抿起。
好不容易抓到楚煜这个黑心黑肺的坏家伙的把柄，楚瑶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他。
于是。
楚医生发挥了一下自己在小海因里希那里学到的演技，漂亮的小脸蛋一苦，皱巴着表情，柔柔弱弱开口：“你们把我丢在酒店不闻不问，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坏人，一醒过来就跑去派出所报警。”
“结果……你猜发生了什么？”
明知道眼前女人脸上的痛苦是装出来的，楚煜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似乎是早就料到楚煜会是这个反应，楚瑶也没有真的想从他嘴巴里听到什么回答，
一点不觉得冷场的自问自答，“我以为犯罪嫌疑人是医院里的同事，但是做了dNA鉴定后，一个都对不上。”
楚煜有些艰难的开口：“这是个误会。”
“我知道是个误会。”楚瑶扯了扯被她揪在手里的衬衫，前一刻还有些茶茶的柔弱表情，冷淡了几分，
“但是因为这个误会，我不止被医院辞退，还被学校退学，全校师生都以为我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逼学校把事情压下来，从而获得补偿……”
至于补偿内容，不外乎直博，医院的工作，未来的晋升。
“是不是很惨？”说着，楚瑶拽住他的衣领，迫使他低头与自己对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楚煜有一刹那的失神，耳边是女孩的声音，字字句句如钝刀割肉。
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他只吐出两个字：“抱歉。”
“你是该抱歉。”松开男人的衣领，楚瑶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手指突突突的戳着他的胸口，
“要不是你们兄弟三个，我也不会这么倒霉！”
听到“兄弟”两个字，楚煜怔愣片刻，倏忽间，惨然一笑，“是，所以我们都遭报应了。”
本来还想着借题发挥，兴师问罪，好好欺负欺负眼前这个心机深沉的狗男人的楚瑶，被他这副压抑却止不住悲伤的表情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一秒还在心里偷偷叉腰，赞叹自己可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把堂堂坏种楚大秘给拿捏住了。
下一秒，楚瑶只想对自己说一句：我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