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蜷着腿坐在沙发上，眼前是扇面一般展开的巨幅舷窗。
身旁是揽着她，背靠沙发软垫假寐的楚煜。
窗外是被室内追光灯照亮的深海，光线逸散，在海水中铺开朦胧的光幕。
泛着蓝紫色微光的透明水母，舒展着丝带细线般的触须，缓缓游动。
光幕的尽头是只露出一角的鲸山，灰褐骸骨，荧光海葵，极小的发光鱼群散成星点。
楚瑶将头靠在楚煜的臂膀上，手指点了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全息屏幕。
蹲在沙发背上的机械小龙，随着她的指示，将屏幕切换到下一页。
“小零，‘灯塔’在哪个区域？”
“理想国”是个非常标准且完整的球形。
除开六处位于外壁对称圆心的核心能源区，以及唯一最中心的繁衍区。
剩余的区域，已经被使用，或是正在被开发的，不到整艘飞船的三分之一。
其中，“星辰教会”与“龙窟”，位于“理想国”的南半球，更接近海底的区域。
两者共同占用空间，不足南半球的二分之一。
至于灯塔。
楚瑶并没有在“零”给她的这份资料里，看到“灯塔”的区域分布图。
小金龙听到这个问题，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回答，翼手下意识抠了抠毛绒绒的沙发。
过了五秒钟，才用格外公式化的语调，回答：“在北半球。”
随着回答而来的，是出现在全息屏幕上的北半球建筑透视图。
图像上，由圆心繁衍区笔直向上的区域，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点。
红色光点形成的空间，贯通整个北半球，恰好是一个下大上小的圆柱形，像极了海岛崖岸上为航船指引方向的灯塔。
“剩下区域呢？”楚瑶指了指“灯塔”之外，没有特殊颜色标记的黑色区域。
小金龙的回答依旧公式化：“封闭区域。”
楚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小龙，“你怎么了？”
这小玩意儿之前也不这样说话啊？
怎么突然这么一本正经？
阖眼假寐的楚煜，适时出声：“你触发了它的关键词机制，现在的‘零’，应该是主体。”
楚瑶诧异，挪了挪腿，调转方向，面对机械小龙，歪着头看它，“你是主体？”
小金龙磨了磨机械小爪子，诚实回答：“是的，姐姐。”
楚瑶眼中的好奇更盛，想到前一个问题还没结束，便继续问：“封闭区域的意思是？”
南半球的空间利用率接近一半，“星辰教会”和“龙窟”割据两端，泾渭分明，又互相连通。
那些正八边形的空旷大厅，通过改建，各方面的设施已然十分全面且完善。
剩余没被利用的区域，被标注为“未开发区”，意思是，以两方势力现在的用地需求，暂时不需要再继续进行扩张。
而“零”说的“封闭区域”这个词，一听就与“未开发区”，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被主体“零”夺舍的小金龙，再一次陷入短暂的沉默。
这一次是十秒。
它的回答，依旧刻板：“封闭区域，不被允许进入和使用。”
主体“零”的声线透着稚气，像小女孩，又像小男孩。
说话的风格，则更接近于未加修饰的人工智能，不像小金龙那么闹腾，也没有小胖啾的傲娇。
——“北半球是禁区。”
——“北半球不允许任何生物进入。”
——“‘灯塔’不允许任何生物进入。”
——“请遵守‘理想国’安全条例。”
听着“零”发出一条接着一条警告提示，楚瑶敏锐的抓住重点，“‘灯塔’没有人类？”
她先是看向小金龙求证，见主体“零”的电子眼上，正轮番投射着“理想国”安全条例的细节内容，当即选择放弃。
转过身，伸手，扯了扯男人臂膀上的衣料，“楚煜，楚煜……”
闭眼小憩的龙主大人，懒懒掀开眼皮，侧睨过来一眼，语气疏懒，“咨询费。”
楚瑶瘪嘴，扒着他的胳膊，跪坐起身，往他脸上“吧唧”一下。
“这个只能算小费。”楚煜坐地起价。
楚瑶暗恼，低声轻斥：“小零还在呢，回去再说。”
要价成功，龙主大人满意地侧过身，低头，望着小姑娘那明显带着不乐意的小脸，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浅吻。
“‘灯塔’里面没有活人。”楚煜抬起手，点了点全息屏幕上那张建筑透视图，“这里，楚迟带你去过。”
他指的是“理想国”的正中心，楚瑶点头，“他说这是繁衍区，里面的所有小舱室，都是一座胚胎培育机器。”
“嗯。”楚煜点头，“‘灯塔’由三个组成部分，‘永眠舱’，‘天国’和‘零’。”
“‘理想国’的‘休眠舱’和‘永眠舱’，都是由繁衍区的技术延伸而来，
‘休眠舱’的主要功能是提供短期维生环境，通过休眠和注入药物等方式，对生物体进行治疗。
‘永眠舱’的功能更简单一些，提供长期维生环境。”
关于“休眠舱”，楚瑶在繁衍区的时候，就听楚迟讲过大概原理。
现在听到楚煜说的“永眠舱”，心中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另一个念头——
“‘永眠舱’能够提供长期维生环境，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使用‘永眠舱’，在星际航行时，解决漫长的时间问题。”
楚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收拢手臂，大掌按着她的细腰，将人拉到自己身侧，
“这个功能确实可以实现你说的长期休眠，但‘灯塔’的‘永眠舱’不行。”
“为什么？”楚瑶问。
楚煜抬手，在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太害怕的话，可以躲我怀里。”
被男人突然无厘头的话语，搞得有些不明所以，楚瑶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等她转回脑袋，视野里出现的是一张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画像。
不。
这不是画像，而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