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林渊的抉择：书记，我愿意！
档案科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总在嗡嗡作响的电脑主机，此刻仿佛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电流细微的嘶鸣。十几双眼睛，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在电脑屏幕和角落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之间，来回摆动。
林渊。
纪委常务副书记。
正处级。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了理解范畴的荒诞感，像一记闷锤，砸在办公室每个人的后脑上，让他们头晕目眩，思维停摆。
林渊没有理会那些凝固在空气中的目光。他只是拿起了那块已经有些发灰的抹布，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桌面。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边缘，都擦得一丝不苟。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整个人看起来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没人能看见，在他的视野里，系统面板上的文字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官威光环】（中级）：无需主动开启，被动光环生效。身处职权范围内，对清廉值为负的下属产生持续性精神威慑，职位越低，贪腐越重，威慑效果越强！对清廉值为正的同僚及下属，提升亲和力与信赖度！】
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场，正以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坐在他对面的小李，一个平时最爱嚼舌根的年轻人，此刻正偷偷地抬眼看他。当小李的目光与林渊平静的侧脸接触时，心脏没来由地一缩，竟下意识地垂下了头，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当场抓住一般。
不只是他，办公室里所有试图窥探林渊的人，都产生了类似的感觉。他们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眼前的林渊，明明还是那个清秀文弱的样子，却多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壁垒，让人不敢直视，不敢揣测。
“咳咳……”
办公室主任，一个平日里眼高于顶、从未正眼瞧过林渊的中年男人，此刻端着一个泡着枸杞的保温杯，脸上堆着菊花般的笑容，亦步亦趋地挪了过来。
“那个……林……林书记……”他显然还没适应这个新的称呼，叫得有些磕巴，“恭喜，恭喜啊！您这是……深藏不露，一飞冲天啊！”
林渊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主任头顶的清廉值是【-23】，不算大贪，但那灰色的浊气，说明他平日里占公家便宜、拿捏下属的事情没少干。在林渊的注视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额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手里的保温杯都有些拿不稳。
“有事？”林渊的语气很平淡。
“没……没事！”主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摆手，“就是……就是替您高兴！档案局出了您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光荣，是我们的骄傲！”
林渊点了下头，没再说话，转身从桌下拿出一个半旧的纸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几本书，一个笔筒，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旧水杯。他的私人物品不多，几下就收拾完了。
整个过程，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将那些属于“科员林渊”的痕迹，一点点地从这个办公室抹去。每收拾一件东西，他们就感觉那个曾经和他们朝夕相处、可以随意调侃甚至排挤的年轻人，就离他们远了一分。
当林渊抱起纸箱，准备离开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动作僵硬，表情复杂。
林渊的目光扫过他们。有的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嫉妒，有的人是恐惧，有的人是谄媚，还有角落里那个曾经借给他一本法规汇编的老同志，眼神里有一丝欣慰，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众生百态，尽收眼底。
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只是抱着纸箱，一步步走出了这间他待了不到半年的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也隔绝了一个世界。
走廊里空无一人，比办公室里更安静。林渊刚走到楼梯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剧烈地振动起来。
他放下纸箱，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妈”这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渊子！”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激动，又惶恐，“渊子！你刘叔叔刚才打电话来，说……说单位的电脑上，发了你的……任命？是真的吗？那个纪委……常务副书记，是真的吗？”
“妈，是真的。”
“我的天爷啊！”母亲在那头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追问，“那是个多大的官啊？纪委是干嘛的？我听你刘叔叔说，那是专门抓坏人的地方……那……那危险不危险啊？你会不会得罪人啊？”
母亲语无伦次的话语里，满是儿子突然出人头地的骄傲，和一种更深沉的、对于未知的担忧。
林渊的心里一暖，也有些发酸。
“您别担心，不危险。就是换个地方工作，跟以前一样。”他只能用最轻描淡写的话来安慰她。
“你这孩子，怎么可能一样！”电话那头换成了父亲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刚问了老战友，纪委常务副书记，正处级！跟你爸我以前的团长一个级别！”
父亲的呼吸有些粗重，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渊子，你听着。既然组织上信任你，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你就给老子挺直腰杆，好好干！咱们老林家，祖上三代都是清清白白的农民，没出过一个贪官污吏，也绝不能在你这儿出！”
“爸，我知道。”
“光知道还不行！”父亲的声音严厉起来，“那个地方，不好待。你记住，不该拿的钱，一分都不能拿！不该办的事，天王老子来说情也不能办！但是，也别当愣头青，别由着性子乱来，要保护好自己！你……你妈离不开你……”
说到最后，这个一辈子要强的男人，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哽咽。
林渊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知道，钱振华书记的警告，正在以最直接的方式应验。他的家人，就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最坚实的铠甲。
“爸，妈，你们放心。”林渊的声音很轻，却很稳，“我懂。我能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努力把那股涌上眼眶的湿意逼回去。
手机刚放回口袋，又响了。
这次是王浩。
电话一接通，王浩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炸了出来，震得林渊耳朵嗡嗡作响。
“我操！林渊！你他妈是妖怪吗？！你不是在档案局看大门吗？怎么一眨眼成纪委二把手了？！常务副书记啊！我刚上网查了，牛逼坏了！”
“你小子昨天跟我吹牛，说‘江城你说了算’，我他妈还以为你失恋了受刺激开始说胡话了！闹了半天，你他妈说的是真的啊！”
王浩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嫉妒，只有纯粹的、发自内心的震惊和狂喜，仿佛升官的是他自己。
林渊被他吵得头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通电话，冲淡了他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份沉重。
“小点声，我耳朵快聋了。”
“小声不了！我他妈现在就想去我那破饭店门口放一挂一万响的鞭炮！”王浩在那头手舞足蹈，“渊子，那你昨天说的……那帮收保护费的孙子……”
“今天第一天去报到，要先熟悉情况。”林渊的语气恢复了平静，“等我安顿下来。你的事，我管定了。”
“得嘞！有你这句话，哥们心里就踏实了！”王浩乐呵呵地说，“晚上给你接风！全江城最好的酒店，随便你挑！”
“再说吧，晚上估计有会。”
“行行行，你现在是大领导了，你说了算！”
……
回到家，天色已经擦黑。
林渊没有开灯，他抱着那个纸箱，像一座雕塑，在黑暗的客厅里站了很久。
然后，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江城的万家灯火，毫无征兆地铺满了他的整个视野。那些璀璨的光点，像一片流淌的星河，繁华，喧嚣，又充满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想起了钱振华书记办公室里那次决定命运的谈话。
“林渊，你，敢不敢来？”
那个问题，此刻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他真的准备好了吗？
去面对那张由人情、利益、派系、规则交织而成的大网？去面对像赵凤年那样，浊气冲天却被功德金光包裹的巨鳄？去面对孙明哲那样，看似中立却最擅长“和稀泥”的顶头上司？
他的选择，让父母彻夜难安。
他的选择，让朋友看到了希望。
他的选择，也让他自己，彻底站到了风暴的中心。
愿意吗？
林渊在心里，再一次问自己。
他想起了那封字字泣血的举报信，想起了青阳县那条浑浊的河流，想起了父亲不药而愈后母亲喜极而泣的脸。
他缓缓地伸出手，按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仿佛想要触摸这座城市的温度。
“我愿意。”
他轻声说。
这不是回答钱振华，也不是回答任何人。这是他对自己，对未来的一个承诺。
我愿意，用这身即将穿上的新制服，去换一个天朗气清。
我愿意，用这被赋予的权力，去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
我愿意，用这往后余生的刀山火海，去践行最初的理想。
当这个念头在心中彻底定格时，林渊感觉自己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升华。所有的压力和彷徨，都化为了一种沉静而坚定的力量。
第二天清晨。
林渊穿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白色的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笔挺。深蓝色的西装剪裁合体，让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干练与威严。
他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眉眼依旧清秀，但眼神里，那份属于年轻人的青涩和迷茫，已经被一种深邃的平静所取代。
就在他准备出门时，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渊拿起手机，点开。
短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数字，却让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欢迎来到，真正的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