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秋，董天宝的“搞钱王朝”达到了顶峰。他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控制着京城的税收、走私、赌场、妓院，名下有十家钱庄、二十家粮行、五十家商铺，总资产超过一千万两银子。他构建的“权力-资本-暴力”闭环，看似无懈可击：以权生财，用锦衣卫的权力垄断税收、走私；以财养权，用银子贿赂皇帝身边的太监，买通朝中大臣；以暴护财，用锦衣卫的军队镇压反抗。
可这个闭环，开始出现裂痕。首先是商户的反抗。董天宝的税收越来越高，醉仙楼的周老板之前交二十两税，现在被涨到了五十两，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差，眼看就要倒闭。“董都指挥使，您这税涨得太离谱了，我实在交不起了！”周老板跪在董天宝的官署里，哭得像个孩子。
董天宝没理他，反而让人把他拖出去：“交不起税，就封店！别在这妨碍我办公！”
周老板被拖出去后，心里又气又恨。他找到之前被董天宝欺负过的商户，说：“董天宝太欺负人了，咱们不能再忍了！咱们一起去皇宫外叩阍，向皇帝告状！”
商户们都同意了。三天后，几百个商户聚集在皇宫外，高喊着“董天宝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口号。董天宝得知后，派锦衣卫去镇压，杀了十几个带头的商户。可这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民愤，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反抗的队伍——不仅是商户，还有被他克扣军饷的士兵，被他走私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
然后是锦衣卫内部的叛乱。董天宝的副手，千户赵五——就是之前被他打发走的王三的远房侄子，后来通过刘瑾的关系回到了锦衣卫。赵五一直记恨董天宝，觉得自己分的钱太少，联合了十几个锦衣卫，准备杀了董天宝，取而代之。
赵五找到董天宝最信任的账房先生李账房：“李账房，董天宝杀了小冬瓜，又杀了戚继光，早晚要倒台。你要是跟我合作，等我杀了董天宝，我让你当锦衣卫的账房总管，分你一半家产。”
李账房犹豫了——他跟着董天宝多年，知道董天宝做了很多坏事，心里早就害怕了。他想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跟你合作。董天宝的书房里有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他的罪证账本，我帮你偷出来。”
可他们没想到，董天宝早就察觉到了赵五的不对劲。他让人监视赵五的一举一动，赵五和李账房的对话，都被他听在了耳里。董天宝设下埋伏，在赵五和李账房偷账本的时候，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赵五，李账房，你们敢背叛我？”董天宝的眼神冰冷，像要吃人。
赵五没慌，反而笑了：“董天宝，你别得意！我早就把你的罪证交给张君宝了！张君宝已经联合了柳小虎和被你压迫的百姓，很快就会来抓你了！”
董天宝的脸变了——他没想到，张君宝竟然会联合这么多人来对付他。他立刻让人去抓张君宝和柳小虎，可已经晚了——张君宝和柳小虎已经带着百姓，冲到了官署门口。
“董天宝，你出来！”张君宝站在官署门口，手里拿着董天宝的罪证账本，“你杀小冬瓜，杀柳玉茹，杀戚继光，走私贪腐，卖官鬻爵，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柳小虎也高喊：“董天宝，你害死了我姐姐，害死了小冬瓜，今天我要为她们报仇！”
官署外面挤满了人，有商户，有士兵，有百姓，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镰刀，眼里满是愤怒。董天宝的锦衣卫想动手镇压，可士兵们却犹豫了——他们很多人都被董天宝克扣过军饷，心里早就不满了。“别动手！”一个士兵高喊，“董天宝是个贪官，咱们别再帮他了！”
其他士兵也纷纷放下武器，站到了百姓这边。董天宝看着这一切，心里凉了半截——他终于明白，他的“权力-资本-暴力”闭环，最大的漏洞是民心。他以为有银子和权力就能掌控一切，却忘了，民心才是最强大的力量。
他立刻从墙上摘下那柄伴随自己多年的绣春刀——刀身泛着冷光，是他当年镇压狼牙寨后，何琨赏的精铁打造的好刀。“跟我走！”他对身边四个最亲信的锦衣卫呵斥一声，脚下一蹬，直接从官署二楼的窗户跃了出去，绣春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惊得楼下百姓纷纷后退。
四个亲信紧随其后，可刚落地，就被冲上来的百姓缠住。董天宝没回头——他知道此刻不能恋战，必须冲到城门，只要出了城，凭着他的身手和藏在城外的马队，总能找到活路。他攥紧刀柄，脚步如风，朝着城门的方向冲去。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柳小虎提着一把长枪，率先冲了上来。长枪直刺董天宝的后心，枪尖带着破空声——柳小虎是武举人，枪法扎实，这一枪又快又准。
董天宝听得身后风声，猛地侧身，绣春刀反手一撩，“当”的一声脆响，刀身精准磕在枪杆上。柳小虎只觉得虎口一麻，长枪险些脱手，心里暗惊：这董天宝的力气，竟这么大！他刚想调整姿势再刺，董天宝已经欺身而上，左肘狠狠撞在他的胸口。柳小虎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树干上，一时爬不起来。
解决了柳小虎，董天宝脚下没停，可刚冲出去两步，十几个禁军士兵已经列成阵型，举着长矛挡在了前面。“董天宝，束手就擒！”禁军小校高喊着，长矛齐齐向前，形成一道密集的枪墙，封死了去路。
董天宝眯起眼——这些禁军是皇帝亲军，比锦衣卫更擅长阵战，硬冲肯定不行。他目光扫过旁边的石阶，突然脚下一错，身体贴着地面滑了过去，绣春刀贴着石阶横扫，“咔嚓”几声，最前排三个士兵的长矛杆被齐根斩断。趁士兵们一愣的功夫，他猛地起身，右手刀直刺左边士兵的咽喉，左手同时抓住右边士兵的长矛，用力一拽，把那士兵拉到身前，挡住了身后刺来的长矛。
“噗嗤”一声，长矛刺穿了那士兵的肩膀，董天宝却借着这股力道，一脚踹在士兵的背上，身体腾空而起，越过枪墙，落在了禁军阵型的后面。没等士兵们转身，他已经砍倒了两个落单的士兵，朝着城门继续冲。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是皇帝派来的禁军主力，足足有两百人，个个披甲持械，簇拥着总兵疾驰而来。“董天宝，陛下有旨，你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罪该万死，立刻投降！”总兵勒住马，高声呵斥，手里的长刀指向董天宝。
两百禁军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大圈，把董天宝围在了中间。董天宝握着绣春刀，环顾四周——前有禁军，后有百姓，张君宝还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他突然笑了，笑得猖狂：“想让我投降？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他猛地冲向最近的一个禁军小队。那小队有五个人，举着盾牌和长刀，结成防御阵。董天宝没硬冲，而是脚步一错，绕到盾牌的侧面，绣春刀斜劈，刀刃顺着盾牌的缝隙滑进去，“噗”的一声，刺穿了最右边士兵的腰腹。士兵惨叫一声倒下，阵型出现缺口，董天宝立刻钻了进去，刀光闪烁间，又是两个士兵倒在地上。
可禁军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缺口很快被补上，更多的士兵涌了上来。董天宝的动作越来越快——他早年在街头打擂台，练的就是以一敌多的实战技巧，后来在锦衣卫又练了刀法，每一刀都劈在要害上，要么是咽喉，要么是手腕，要么是膝盖，从不浪费力气。他的脚步也很灵活，像猫一样在士兵之间穿梭，避开长矛的刺击，躲过盾牌的撞击，偶尔还会抓起地上的尸体当盾牌，挡住射来的箭矢。
一个禁军士兵挥刀砍向他的头，董天宝弯腰躲开，同时一脚踹在士兵的膝盖上，士兵“扑通”跪下，他抬手一刀，就结果了对方的性命。另一个士兵从背后袭来，他听得风声，猛地转身，刀背砸在士兵的脸上，士兵鼻血直流，他趁机夺过士兵的长矛，反手一刺，刺穿了不远处一个弓箭手的胸膛。
短短一刻钟，地上已经躺了二十多个禁军士兵，董天宝的飞鱼服也被鲜血染红了，脸上溅了不少血点，可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那是生死关头，野兽般的求生欲，也是他这辈子最擅长的事：用拳头，用刀，杀出一条路。
“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打！”禁军总兵看得心惊，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在两百禁军的包围下杀这么多人，“弓箭手，放箭！”
几十支箭矢同时射向董天宝，他赶紧矮身，躲到一个士兵的尸体后面，箭矢“嗖嗖”地扎在尸体上。趁弓箭手换箭的间隙，他猛地冲出，朝着总兵的方向冲去——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总兵，就能逼退这些禁军。
总兵也看出了他的意图，挥刀迎了上来。总兵的刀法沉稳，是战场上练出来的杀人技，一刀劈向董天宝的肩膀，力道十足。董天宝不敢硬接，侧身躲开，绣春刀直刺总兵的腹部。总兵赶紧回刀格挡，两人的刀撞在一起，“当”的一声巨响，董天宝只觉得手臂发麻，后退了两步——这总兵的力气，竟不比他小。
没等他调整过来，旁边两个禁军士兵已经冲了上来，长矛同时刺向他的左右肋。董天宝只能猛地向后弯腰，长矛擦着他的胸口过去，他趁机一脚踹在左边士兵的下巴上，士兵倒飞出去，可右边的长矛还是划破了他的肋下，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哥！别打了！”张君宝突然高喊，声音带着哭腔，“你打不过这么多人的！投降吧，我求你了！”
董天宝回头看了他一眼，肋下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可他却笑得更狠了：“君宝，你忘了？我董天宝的路，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他猛地转身，不顾肋下的伤，再次冲向总兵。总兵没想到他还敢冲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一刀划中了手臂。可就在这时，身后的禁军士兵抓住机会，两支长矛同时刺穿了董天宝的大腿。
“啊！”董天宝惨叫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绣春刀拄在地上，支撑着他不倒下。他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刺眼，他突然想起了破庙里的那个下午，他也是这样拄着木棍，看着蜘蛛结网——那时候他以为，拳头能抓住一切，可现在才发现，拳头再硬，也抓不住民心，抓不住自己种下的恶果。
禁军士兵围了上来，手里的长矛指着他。总兵捂着手臂，冷声道：“董天宝，现在投降，还能留你全尸！”
董天宝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张君宝，眼里满是悔恨——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一辈子，算错了最关键的一笔账。他想站起来，可大腿的伤太疼了，只能任由禁军士兵上前，用铁链绑住了他的双手。
被押走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官署门口的方向，地上的鲜血染红了石板，像极了当年擂台上学徒阿福流的血。他突然笑了，笑得凄凉：“原来……我这一辈子，就是在打一场赢不了的擂台啊……”
禁军押着他往天牢走去，身后传来百姓们的怒骂声，扔来的鸡蛋和石头砸在他的背上，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了——比起心里的悔恨，这些都不算什么。他只是想起了小冬瓜，想起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天宝，你会后悔的。”
是啊，他后悔了。可后悔，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