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水瓶掉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浑浊的水液溅开，浸湿了一小片地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大厅角落里，凌昊脸上还残留着穿越生死线后的疲惫与刚刚获得暂时安全的些许松弛，但这一切都在看到那张熟悉面孔的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苏小婉？！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跟在那个明显是头领模样的人身边？看那亦步亦趋、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姿态…
凌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复杂难言的情绪翻涌而上。不是旧情复燃的悸动，而是一种本能的、在末世环境下锤炼出的强烈警惕和疑惑。
另一边，苏小婉的震惊远比凌昊来得猛烈。她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煞白，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收缩，仿佛大白天活见了鬼。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不受控制颤抖的手指，还维持着刚才握瓶的姿势。
他…他不是应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磐石基地！这个她好不容易才攀附上的、相对安全的避难所！凌昊的出现，像一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她的心防，也搅动了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下来的、 安稳的现状。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交织着震惊、难以置信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诡异的一幕，自然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眼睛。
首领周莽眉头微微一皱，锐利的目光扫过失态的苏小婉，又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的凌昊四人身上。看到凌昊俊朗却带着风霜痕迹的脸庞，以及他身边虽然狼狈却难掩清丽的凌薇和红豆，周莽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暗光芒。
他身边那个周身隐隐有电光流转的壮汉——雷豹，冷哼一声，不满地瞪了苏小婉一眼：“蠢货！连瓶水都拿不稳？”
另一个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汉子——铁山，则面无表情，只是警惕地扫视着凌昊这群陌生人。
苏小婉被雷豹的冷哼惊醒，猛地回过神，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水瓶，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对…对不起，周爷，豹哥…我…我没拿稳…”
她的手指因为颤抖，几次都没能抓起滑溜的瓶子。
周莽却忽然笑了，脸上的威严似乎缓和了些，他甚至还伸手虚扶了苏小婉一下，语气听起来颇为大度：“没事，一瓶水而已。小婉，怎么了？看到熟人了？”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凌昊，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
苏小婉身体一僵，捡瓶子的动作顿住了。她飞快地抬眼瞥了凌昊一下，眼神复杂至极，有惊慌，有哀求，还有一丝…恐惧？她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清：“…没…没有，认…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
凌昊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看得出来，苏小婉在害怕，她在极力撇清与自己的关系。为什么？怕自己给她带来麻烦？还是她现在的处境，不允许她与“过去”有任何牵连？
不管为什么，他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与她相认。末世之下，故人重逢未必是喜事，尤其是对方状态诡异的情况下。
于是，凌昊只是平静地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次无意间的视线碰撞，继续低头小口吃着手里那半块压缩饼干，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美味。
赵乾和凌薇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和凌昊瞬间的异常。赵乾用眼神询问，凌昊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凌薇则担忧地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那边那个漂亮却显得很不安的女人，女人的直觉让她抿紧了嘴唇。
红豆依旧沉浸在悲伤和茫然中，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周莽见凌昊这边毫无反应，苏小婉又矢口否认，眼中的玩味更深了，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认错人了啊…行了，走吧，回去还有事。”
说完，他便带着人，在一众幸存者或敬畏或讨好的目光中，向着大厅另一侧被隔开的、明显条件更好的区域走去。
苏小婉如蒙大赦，赶紧捡起瓶子，低着头快步跟上，自始至终没敢再看凌昊一眼。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大厅里那种无形的压力才似乎消散了一些，细碎的议论声重新响起。
“吓死我了…刚才那就是周老大和他的雷霆小队吧？” “那个女的是谁？新来的？长得挺标致啊…” “小声点！不想活了？周老大的人也是你能议论的？” “啧，又一个靠脸上位的呗，这世道…”
隐约的议论飘入耳中，凌昊面无表情，只是慢慢嚼着饼干，味同嚼蜡。
赵乾凑过来，压低声音：“昊子，刚才那女的是…苏小婉？她怎么…”
“是她。”凌昊打断他，声音压得极低，“但她不想认我们，我们也就当不认识。这里情况比想的复杂，别惹麻烦。”
赵乾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啐了一口：“妈的，这女人…以前就看出来她挺现实的，没想到…”
“哥，她…”凌薇也小声开口，眼神里满是担忧。
“没事。”凌昊拍拍妹妹的手，“跟我们没关系。先活下去再说。”
话虽如此，但苏小婉的出现，以及她在那位周老大身边诡异的态度，像一根刺，扎在了凌昊心里。这个磐石基地，恐怕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避难所那么简单。
他再次开启【洞悉之眼】，这一次，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大厅里的幸存者，以及整个基地的能量流动。
大部分幸存者能量微弱，灰暗，带着麻木和绝望。
少数几个觉醒者能量稍强，但也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各自待在角落，互不干涉。
而在大厅通往c座的那个方向，那种令人不舒服的、冰冷混乱的能量波动，似乎更清晰了一点。偶尔，那边会传来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低吼的怪异声响，但很快又消失。
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还有那个周莽…凌昊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周莽本身的能量光晕并不算特别强大，大概和赵乾被灵能强化后的水平差不多，但他身边那个雷豹和铁山，能量强度明显高出一截，尤其是雷豹，周身流转的电光能量带着一种狂暴的攻击性。
苏小婉…她似乎没有觉醒任何天赋，能量光晕和普通人无异。她是怎么得到周莽青睐的？仅仅靠美貌？在这末世里，这似乎并不足够保险。
信息太少，谜团太多。
凌昊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连续的战斗、逃亡、精神紧绷，加上【洞悉之眼】的消耗，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尝试运转那丝丹田处的暖流。暖流缓缓流动，滋养着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头痛稍稍缓解。
【根源之噬】吸收的那点灵能和碎片，还是太少了。必须尽快变得更强！
就在他暗自调息时，旁边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是红豆。
她抱着膝盖，身体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滴落在灰尘的地面上。失去父亲的悲痛，在暂时安全后，再次汹涌袭来。
凌薇在一旁小声安慰着她，却效果甚微。
凌昊叹了口气，末世之中，悲伤是一种奢侈。但他也无法苛责什么，毕竟只是个孩子。
他注意到，红豆哭泣时，她周围空气的能量场似乎有极其极其微弱的扰动，仿佛水滴落入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但很快就平息了，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连【洞悉之眼】不刻意观察都几乎无法察觉。
是错觉？还是…
凌昊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洞悉之眼】之前看到红豆时那层极其微弱的、令人舒适安宁的柔和白光。
难道她的天赋和情绪有关？或者…真的和空气有关？需要极度情绪波动才能引动？
他暂时压下猜测，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期间有基地的人过来分发了一次少量的水，食物则没有再给。很多人眼巴巴地看着，却不敢有怨言。
凌昊注意到，有几个看起来饿得受不了的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大厅另一个角落的几个看起来颇有些凶悍的男人，低声下气地说着什么，然后拿出了某样东西交换（可能是藏起来的首饰、手表等），才换到一小口吃的。
弱肉强食的规则，在这里已经开始赤裸裸地显现。
突然，入口处又传来一阵骚动，还夹杂着哭喊和怒骂声。
“滚开！你们这些废物！不准进来！”是那个刀疤脸守卫头目的咆哮声。
“求求你们！让我们进去吧！外面有怪物！我老婆受伤了！”一个男人带着哭腔的哀求。
“受伤了？被什么伤的？是不是被那些鬼东西抓了？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滚！”刀疤脸毫不留情。
凌昊几人被惊动，看向入口方向。
只见几个衣衫褴褛、满脸惊恐的新幸存者想闯进来，其中一个女人被搀扶着，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但看起来不像是畸变体造成的撕裂伤，更像是被什么尖锐金属划伤的。
但守卫们如临大敌，坚决不让她们进入，甚至举起了武器推搡。
“她的伤不是怪物弄的！是逃跑时被铁皮划的！求你们了！给她点药吧！不然她会死的！”男人跪地哭求。
“死了活该！谁知道会不会变异？规矩就是规矩！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刀疤脸语气凶狠，一脚将男人踹开。
其他幸存者冷漠地看着，没有人出声，甚至有人露出厌恶和害怕的表情，生怕被牵连。
凌昊皱紧了眉头。这种做法虽然是为了基地安全，但也太过冷血。
红豆看着那个腿上不断流血、痛苦呻吟的女人，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同情。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凌薇的手。
凌薇也面露不忍，别过头去。
最终，那几个人在守卫的驱赶和威胁下，只能绝望地拖着伤者，重新消失在血色笼罩的街道尽头。等待他们的，可想而知。
大厅里重新恢复了令人压抑的寂静。
刚刚发生的一幕，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很多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微弱安全感。
这就是末世。残酷，直接，不容一丝侥幸。
凌昊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像刚才那些人一样，被所谓的“规矩”轻易地决定生死！
他看了一眼身边疲惫的赵乾、惶恐的凌薇、悲伤的红豆，还有这大厅里无数麻木或绝望的面孔。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c座的方向，投向周莽等人离开的通道。
苏小婉的异常，基地的规则，神秘的c座，强大的觉醒者…
磐石之下，暗流汹涌。
他需要信息，需要资源，需要…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