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身材高挑、手持双刀的女人，叫秦岚。
一个铁塔般、挥舞着巨斧的大汉，叫孟山。
管事赵忠负手立在一旁，眼神像淬了火的钢针，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这是最后一个名额，谁能站着，谁就能留下。
“当！”
巨斧与双刀第一次碰撞，爆开一团刺眼的火星。金铁交鸣声刺得人耳膜发疼。
曹三阳靠在墙根，每一次撞击声都让他断裂的肋骨跟着抽痛。他攥着手里的白玉瓶和伙房木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孟山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每一斧都带着要把空气劈开的沉重风声。石板地被斧刃的余波扫过，留下一道道深白的划痕。
秦岚则像一头矫健的雌豹。她不与孟山的巨斧硬撼，身形在斧影的间隙中穿梭，双刀如毒蛇的獠牙，总是在最刁钻的角度探出，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孟山久攻不下，喉咙里挤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眼瞬间充血。他不再追求招式的精妙，只是将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巨斧之上，一记力劈华山，当头砸下！
这一斧，封死了秦岚所有闪避的角度。
秦岚眼神一凝，双刀交叉，横于头顶。
“铛——！”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沉重的巨响。
秦岚脚下的石板瞬间龟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去。她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整个人被那股沛然巨力压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倒。
孟山得势不饶人，巨斧一收一荡，横扫而出，直取她的腰腹。
秦岚强行扭转身形，用刀面格挡。人被扫得横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稳住，左臂的衣袖被斧风撕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浸了出来。
“结束了。”周围一个看热闹的修士低声说道。
曹三阳也这么觉得。这种纯粹力量上的碾压，他刚刚才亲身体验过。绝望，无力，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孟山一步步逼近，像一堵移动的城墙，投下的阴影将秦岚完全笼罩。
“认输，还能少吃点苦头。”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充满了胜利者的傲慢。
秦岚用刀撑着地，缓缓站了起来。她没有回话，只是吐出一口血沫，眼神比手中的刀锋还要冷。
就在孟山再次举起巨斧的瞬间，她动了。
不退反进。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整个人贴地窜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孟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狞笑，手中的巨斧顺势下劈！他要将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连人带刀，一起劈成两半！
电光石火之间，秦岚的身形在斧刃落下的前一刻，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侧滑开。她几乎是贴着那致命的斧风擦了过去。
“嗤啦！”
孟山的大腿外侧，被她掠过的刀锋带出一条深可见骨的血口。
剧痛让孟山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
他被伤到了。
被这个他眼中的弱者，伤到了。
“你找死！”
暴怒彻底取代了理智。孟山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灵力汇于巨斧，斧刃上亮起一层刺目的土黄色光芒。他要用最暴烈的一击，将眼前的女人彻底碾碎。
杀气，像实质的冰水，泼满了整个场地。
连管事赵忠的眉头都微微皱了一下。
曹三阳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秦岚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巨斧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再次当头劈下。
这一次，秦岚没有躲。
她甚至没有去格挡。
就在斧刃即将触及她头顶的刹那，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动作。
她扔掉了左手的刀。
同时，整个人猛地向下一沉，身体几乎缩成一团，右手紧握着唯一的刀，像一头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蝎，主动迎向了那片死亡的阴影。
这是自杀？
念头刚在曹三阳脑中闪过，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秦岚的身影，消失了。
她以一种近乎贴着地面的姿态，钻进了孟山因全力劈砍而露出的、巨大的空档之下。
孟山的巨斧，挟着万钧之力，重重地劈在了她身后的空地上。
“轰！”
石屑纷飞，整个地面都为之一震。
而秦岚，已经如鬼魅般出现在孟山的身后。她矮身，旋转，右手的刀，化作一道冷电，自下而上，从孟山的后心，一捅而入。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轻微，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孟山高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他缓缓低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带着一串血珠的刀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涌出的却只有大股大股的鲜血。
秦岚抽出刀，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一抹，一道血线在孟山的脖颈上绽开。
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尘埃落定。
场中，只剩下那个浑身浴血的女人。她用刀撑着地，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促起伏，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赢了。
赢得了那个名额，赢得了活下去的资格。
曹三阳坐在墙角，一动不动。他手里的白玉瓶和伙房木牌，被他攥得滚烫。
他看着那个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倒下的身影，再看看自己。
一个，用命换来了一个站着的机会。
一个，用脸换来了一瓶丹药和一顿饱饭。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