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的灵气，正以一种能够被清晰感知的速度变得稀薄。
起初，曹三阳只当是自己心绪不宁，影响了吐纳。可一连三天，那种感觉愈发明显。灵气不再是浓郁的、争先恐后涌入他四肢百骸的暖流，而变成了细微的、需要费力去捕捉的游丝。
修炼的进度几乎停滞。
他盘膝坐在石床上，眉头紧锁，一遍遍地运转功法，丹田内的气旋却只是懒洋洋地转动，毫无精进。空气中那股沁人心脾的甘甜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山石本身那种冷硬、枯寂的味道。
这不对劲。
他起身在洞府内来回踱步，检查每一寸石壁，每一处角落。没有任何机关，没有阵法被触动的痕迹，一切都和他刚搬进来时一模一样。
可灵气就是没了。
又撑了两天，洞府内的灵气已经和凤凰谷外门弟子居住的普通宅院没什么区别。他甚至觉得，还不如那边多。在那边，人多时，吐纳间剩余的微弱气流汇聚起来，都比这里更有生气。
继续待在这里，无异于浪费时间。
曹三阳心中烦闷，推开厚重的石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只让他风光了不到半个月的“家”，关上禁制，回了宗门。
新入门弟子的宅院还是老样子，四栋小楼，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和汗水的混合气味，远处还能听见演武场上传来的呼喝声。
他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推开门，一股沉闷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屈辱。
他刚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重新开始枯燥的打坐，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曹师兄，你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女弟子，名叫王月，是和他同一批入门的。为人不算热络，但很踏实，是那种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修炼上的人。
“嗯。”曹三阳没什么精神，靠在门框上。
王月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那个……张长老那边的尾款，你交了吗？我今天刚凑齐，送过去了。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曹三阳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就这么直白地摆在了面前。
“……还没。”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向别处。
王月看他神色不对，压低了声音：“师兄，这事可不能拖。我听说上一届有个弟子，就是迟迟不交，被张长老寻了个由头，直接打发到矿山去了。那地方，一辈子都别想筑基。”
曹三阳的喉咙有些发干。
他强撑着面子，故作轻松地说：“不急，灵石我还有。前几天在外面置办了点东西。”
“置办东西？”王月有些好奇。
“嗯，”曹三阳挺了挺胸膛，仿佛这样能找回一点自信，“我在宗门附近买了座洞府。”
王月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洞府？用……用那块中品灵石买的？”
“是啊。”
“就在宗门附近？”王月的声调都变了，“一块中品灵石？怎么可能！那种地段的洞府，没个三五块中品灵石想都别想，而且还得有门路。”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曹三阳的头顶浇了下来。
他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僵住。
“不可能，”他嘴硬道，“我亲眼看的，灵气非常充裕，比我们这里强十倍不止。”
王月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怜悯：“师兄，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她见曹三阳脸色发白，赶紧放缓了语气：“你别急。我是说，张长老那边的事情更重要。入门的引荐费是规矩，是我们的根基。洞府没了可以再买，要是得罪了长老，我们在凤凰谷就真的寸步难行了。”
她顿了顿，提出一个建议：“要不，你把那洞府卖了吧？就算亏一点，先把长老的尾款补上才是正事。”
这个提议像一根救命稻草。
曹三阳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抓不住任何头绪，只能下意识地点头：“对，卖掉，马上卖掉。”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王月不放心他一个人。
两人立刻动身，再次来到那座位于山坳里的洞府前。
周围的景色依旧，石门古朴，藤蔓青翠。曹三阳施展洞府禁制法诀的手甚至有些发抖，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或许只是灵气暂时枯竭，过几天就好了。
催动禁制，
“嘎吱——”
石门缓缓推开。
一股死气沉沉的、带着霉味和尘土味的空气，从洞府里涌了出来。
里面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最关键的是，那股曾经让他心旷神怡的浓郁灵气，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丝不剩。这里就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坟墓。
王月只在门口站了一秒，脸色就变了。
她快步走进去，蹲下身，用手指在地面上摸索着。
曹三阳跟在她身后，心脏跳得像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师兄，你来看。”王月的声音很低。
曹三阳凑过去，只见王月指着的地方，地面上刻着一些已经变得模糊的纹路，构成一个复杂的圆形图案。在图案的中心和几个关键节点上，有几个凹槽，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
“聚灵阵。”王月的声音冰冷得像洞里的石头，“一个临时的、用灵石催动的聚灵阵。他们在这里放了几块品质极高的灵石，将周围山脉的稀薄灵气强行聚集过来，制造出灵气充裕的假象。”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下了最后的判决。
“现在，阵里的灵石耗尽了。这里，也就恢复了它本来的样子。”
“一个……废洞。”
曹三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两个女修巧笑嫣然的面容，她们热情推荐的话语，还有最后交易完成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尖锐的嘲讽。
被骗了。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那块中品灵石，他父亲的嘱托，他唯一的依仗，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