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的寒意从背脊渗进来，曹三阳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是洞府顶上粗糙的岩石纹路，像一张凝固的、无声嘲弄的脸。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多久？一天，还是两天？
身体因为没有灵气滋养而变得有些僵硬，像凡人一样。
他不想回去。
不想看到那些同门或同情或讥诮的眼神，不想听见隔壁房间里灵气运转的嗡鸣。每一点灵气的波动，都像一根针，扎在他空空如也的丹田和同样空洞的钱袋上。
这里很好，没有灵气，死一样安静。
正当他准备再次闭上眼，沉入昏睡时，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流拂过鼻尖，带着草木初生的微腥。
是错觉么？
曹三阳皱起眉，凝神去感受。
那股气流很淡，淡到几乎无法捕捉，却又真实存在。它不像新生宿舍里那种由聚灵阵催生出的、带着几分燥热的灵气，反而更像山野清晨的雾，清冽，湿润。
他撑着坐起来，环顾四周。洞府还是那个洞府，石壁，石床，石桌，一切都冰冷而死寂。聚灵阵的阵基已经彻底黯淡，上面的灵石碎成了齑粉。
灵气是从哪来的？
他的神识本就孱弱，此刻更是难以捕捉那灵气的源头。或许是岩石缝隙里渗透进来的地脉余韵？
曹三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管它是什么，这点灵气连维持一个时辰的吐纳都不够。其实曹三阳的感觉不是很灵敏，本身他的修为就低，而且现在正是他悲伤的时候，这里的灵气确实已经并不比在新生宿舍里面的灵气差了。
不过无论如何，
他忽然不想就这么躺下去了。
他可以忍受被骗，可以忍受林清婉的背叛，但他不能忍受自己像个废物一样，在这没有灵气的洞府里慢慢烂掉。
没有灵气，就用灵石。
没有灵石，就去挣。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火一样烧了起来。他翻身下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个激灵，脑子彻底清醒了。
他要挣灵石，要修炼。
他要让那个张长老，让林清婉，让那个所谓的情敌，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看看。
曹三阳走出洞府，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他没有去百珍楼那种地方，而是径直走向了宗门外围的坊市。这里没有华丽的阁楼，只有一排排简陋的店铺和拥挤的人流，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草药、矿石和汗水的味道。
墙上贴满了各种招募告示。
“黑石矿洞招募矿工，炼气三层以上，包食宿，每月三块下品灵石！”
“铁羽鹰护送队招人，需有战斗经验，一趟五十块下品灵石，生死自负！”
曹三阳的视线扫过那些告示。去矿洞？他这身板，一天下来怕是骨头都要散架。护送？更是找死。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张不起眼的告示上。
“灵羽速递招收派送员，无需修为要求，能吃苦即可，薪酬面议。”
速递？就是凡人世界里的快递吧。
他撕下告示一角，按照上面的地址，在坊市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挂着“灵羽速递”牌子的驿站。
驿站不大，里面却很忙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包裹堆积如山，上面都贴着不同颜色的符纸。几道人影在包裹堆里穿梭，动作麻利地分拣、打包。
曹三阳走进去，有些意外。
驿站里的派送员，竟然清一色都是女修。她们大多穿着方便活动的短褂，修为也都在炼气初期，一个个脸上挂着汗珠，却不见丝毫疲态。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腰间挂着算盘的女修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清脆。
“有事？”
“我来应征。”曹三阳递上撕下的告示一角。
女修接过来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几分古怪。
“男的？”她挑了挑眉，“我们这儿可是体力活，工钱不高。”
“我能吃苦。”曹三阳沉声说。
“行吧。”女修似乎也不想多费口舌，“我叫周姐，是这里的管事。我们这的规矩，一天五十个件，送到指定的洞府或者店铺，送完结账。一件三到二十个灵珠不等，根据距离远近，价钱不同。约莫也就是送一件五个灵珠，一万灵珠换一块下品灵石。干不干？”
一天五十件，送完才二百五十个灵珠，干二十天，也就是半块下品灵石。
这工钱，确实低得可怜。
曹三阳心里盘算了一下。凤凰谷新生宿舍的月租，也不过是半块下品灵石。没有要泡妞的需求，他也没有了去做任务的心思。要知道那些任务很多都是有生命危险的。为了爱情，他可以冒险。现在呢？他哪里还有冒险的需求。在这边，他要是勤快点，一个月下来，挣得比月租还多。他现在可是只想躺平，不想冒险了。
“干。”他没有丝毫犹豫。
“想好了？”周姐似乎有些惊讶，“这活儿赚的是辛苦钱，没什么油水。宗门里那些男弟子，宁愿去矿洞或者给长老的药园当杂役，也不愿干这个。嫌钱少，还丢人。”
“我不嫌。”曹三阳说。他现在最缺的就是灵石，最不怕的就是丢人。脸面，早在他被骗得一干二净的时候，就没了。
周姐点点头，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灰色的布袋和一个木牌递给他。
“这是你的派送袋，里面有留影石，记录你送达的影像，回来凭这个结账。木牌是你的身份牌。今天先领十个件，熟悉一下流程。去那边，找小莉领件。”
曹三阳接过东西，道了声谢，走向角落里一个正在清点包裹的年轻女修。
那女修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随即友善地笑了笑。
“新来的师弟？我叫小莉。”
“曹三阳。”
“曹师弟，你可想好了？我们这活儿，看着轻松，其实最磨人。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就挣那么几个子儿。”小莉一边帮他把十个包裹装进派送袋，一边小声说道，“那些男师兄都去工地上搬灵木，或者去矿区背矿，一月就能挣好几块灵石呢。”
“为什么你们……”曹三阳有些不解。
“我们女修，力气小，去工地矿区争不过他们。再说，那些地方人多手杂，不安全。”小莉叹了口气，“送送快递，虽然钱少，但胜在安稳。好了，这是你的件，地址都在包裹的符纸上，用灵力一扫就能看到。”
曹三阳背上派送袋，感觉沉甸甸的。
这重量，不仅是十个包裹，更是他重新开始的希望。
他走出驿站，深吸一口气，辨认了一下第一个地址的方向，迈开了脚步。他没有御使任何法器，就这么一步步走着。
他要用自己的双脚，重新丈量这片曾经让他感到屈辱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