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雀在后
再度回到了龙首驿，虽然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但姚老三却有种恍然隔世的差异感受。
姓徐的佰长带着队伍灰头土脸的也从黑竹山回来了，虽然很幸运捡到了麻天蜂的人头，但是别人口中的万贯财富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更惨的是，因为贪功擅离职守，被回来的萧干一顿鞭子抽得半死不说，还丢掉了龙首驿的佰长职位待罪，被萧干的亲卫萧甲顶替上去暂代职守。
短暂的修整了一晚上，萧干便带着队伍快马加鞭，日落之前再次赶回了盘山县城。
萧干带着全幅武装的一群兵士闯进了县城，以往没有特殊情况，府军进州府县城的规模都很小，但是今天，萧干带足了这次监督军堡修缮的大部分人，将县衙周围团团围住。
县衙门口的守卫不明所以，看着一大票府军出现，感觉大事不妙的门房立即进去请示了张师爷。
童县令住在县衙后房，后面是一个花园院落，此刻正是盘山县的士绅名流齐聚，为即将卸任之前的联谊摆酒言欢。
张师爷得到门房的警示后，在童县令耳边急速说了几句，就匆匆赶到了县衙大门口探查究竟。
萧干此刻站在县衙大门上，手里捏着马鞭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满面欢笑的张师爷上前，“将主这是何故？难道盘山有什么招呼不周之处？”
“童县令现在何处？让他出来见我！”
“将主辛苦，此刻县尊正在宴饮盘山的诸位贤达，将主来得正是时候。”张师爷打了个哈哈解释。
萧干上前，撇开了试图拦路的张师爷，大步向着县衙里面走去，这架势让原本还想缓和情势的张师爷一时间没了方寸，只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看住县衙里所有人，不得走动。”萧干再度下达了命令，府军士卒顿时让原本安静和谐的县衙里闹得有些鸡飞狗跳。
童芝山出来了，身后更是站了一排盘山的士绅名流，县令大人脸上有些愤怒，却也强自按捺，“萧将主，因何带兵围困县衙啊？盘山这是有人要造反了麽？”
萧干横了一眼童芝山身后那些义愤填膺的目光，淡淡说道，“童县令，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了些啥事心里应该清楚。另外，你身后那些现在还是糊涂着的人，放他们出去吧，本将不想冤枉好人，也不想放过危害朝廷的縗虫，想留下的，一会儿别后悔就行。”
这一席话，直接把现场的氛围拉低到了冰点，玲珑通透的，如薛老爷薛正这种，也不过多言语，直接对着两边施礼过后，就悄然抽身离开，也有一两家赌场花市的老板，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童县令身后，试图在事件过后得到最大信任好处。
“很好！”眼见着无关的人员离开了县衙，萧干招手示意，将姚老三和慕东阳一行人带到了县衙里面，彻底关上了大门。
“这......。”深知内情的张师爷见状两股战战，一股骚臭味道从裤子底下传出来。
童芝山脸上有些惊愕难明不可置信，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三天不到的时间，姚老三带着慕东阳离开盘山的路途，竟然会被萧干带领原山府军精准截获了。
这原本只是需要等待时间的事情，现在却被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当他将目光审视地瞪着自己师爷，张师爷也是一脸懵逼地摇头，似乎这一切都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萧干这是吃撑了麽？他知道自己干了啥？他知不知道这个人露面，会在世间引起怎样的波澜？他不好好修自己的军堡，干了些什么蠢事啊？
童县令内心里如同被一万头马匹踩踏而过，如果他知道萧干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要他吐出民夫钱粮的话，估计会受不了当场一头撞死。可这个瞎子背后的隐秘，哪里是一个小小县令能够承受得住的事实，要不然也不用急匆匆安排姚老三护送出境了。
“萧将主，你欲如何本官已经明了，且容本官到后堂取些物件。”童芝山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去了后堂，张师爷想跟上去，却被萧干一鞭子甩倒在地。
“给你们老爷些许读书人的便利可以，但你是什么东西？”萧干咧嘴一下，士卒便将张师爷架到了一边等候。
另外那两个老板见势不妙，也想偷偷离开现场的，却被府军兵士拿着长刀抵在了门口动弹不得。
等了一会还不见童芝山回来，萧干心里莫名烦躁，正要去查看时，县衙后院的书房里，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声音。
“老爷死了，快来人啊！”
萧干心里咯噔一声，立即带着人去到了书房，果然，童县令已经七窍流血而亡，手里还捏着一个装着毒药的小瓷瓶。
童芝山预计事情可能不会善了，于是走了绝路，弄断了萧干最大的计划，事情似乎开始偏离了轨道。
这下闹大了！该死的，原本是想着让这个以往狡诈高傲的县令低头，现在却把他活活吓死了，这可如何收场？
萧干脑子里有些闹哄哄的，努力镇定了一下，脑子里开始运作起来。
这慕东阳是拿下了，萧干应该是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但同时又逼死了一名县令，这笔功过的糊涂账该如何算清呢？
好在还有张师爷这个熟知底细的证据在，总算不至于让事情难以收拾，萧干想着，立刻出了书房，就在这时，手下急匆匆跑过来报告，“张师爷死了，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一根毒刺捅了腰子，口吐白沫而亡了。”
萧干此时有些后背发凉，等他疾步到来时，张师爷已经直挺挺被放到了院落中，刚才所有的一应人都还在，究竟是谁动的手？
萧干的亲卫努力回忆，原本被两个府军看住张师爷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县衙的衙役身旁，然后张师爷就开始瘫软了。
“县里的衙役何在？”萧干发怒了，什么时候自己被人如此整治过，这些家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把事情做了，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值守的衙役不多，也就六个人，但是现在正好少了一个，那人姚老三也是认识的，就是跟随县令大人从老家而来的付牛儿。
谁也不曾想，老实巴交的付牛儿，居然隐藏在县衙里如此经年之久，仿佛就是为了某个时刻的特殊情况应运而生的人！
“今夜实行宵禁，关闭城防，任何人不得出入县城，把那个付牛儿找出来。”
萧干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今天被人整治惨了，原本只是想着让童芝山低头，将修缮军堡的钱粮全部吐出来，好让自己顺利完成任务，结果事情偏离得一塌糊涂。
一夜的追索，让整个盘山县城闹得乌烟瘴气，付牛儿人没找着，倒是把盘山的鸡鸣狗盗之辈吓得够呛。
天亮了，通夜未眠的萧干眼睛通红，将姚老三和慕东阳特别看管起来，那两个倒霉蛋掌柜也一并扔进了牢房里看管，然后让童县令的家人收殓尸体办丧，自己到了井口旁边，捧起冷水狠狠浇到脸上清醒一下。
对了，我怎么忘了，庄峤那个混小子，他出的主意啊，现在闹成这幅模样，该怎么收场呢？
急忙叫来亲卫，要他们用最快的方式，把庄峤从枫叶堡弄过来出个主意。
萧干倒是不知，自己心急火燎想找的人，此刻正在城门口被出城管制堵住了，正好被要出城的亲卫萧乙一眼看见，不由分说的，拖起庄峤就直冲冲赶到了县衙里面。
“将主，小子是来交付差事的。”庄峤有些委屈，“我一大早赶路连晨食都未用过。”
萧干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让亲卫端了两碗米粥过来，唏哩呼噜喝了大半，就对着庄峤缓缓说道，“我信了你的话，也抓到了童县令的把柄，不过却吓得他吃药畏罪自杀了，现在的情况，我再给你讲述一遍，你看我该如何处置。”
萧干把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就看到庄峤闭着眼，仿佛入定的老和尚一般，一动不动地呆坐了好久。
“呼~！”庄峤大大吐出口气，脸色有些发白，盯着萧干回答，“之前的主意是我出的，你给足了我好处，现在要我收尾的话，我还是先声明一下，我可以帮你做些事，但你必须得无条件相信我。”
萧干脸色也不好看，好在他身体强健，熬上两三个晚上也不在话下，主要是内心的煎熬让人难受，他点了点头，“既然我信你，自然会听从你的方法，你且说。”
“我没想到童县令会找姚三哥护送的是如此一个离奇的人物！”庄峤承认了自己的失算，这原本也是无可预料的，萧干表示理解，示意他继续，“现在既然童县令身亡了，那么要紧的是，你必须取消宵禁和关闭城防禁令稳定人心，召集县衙三班开会宣布童县令死讯，先稳住县衙的运转，第二，同时向府衙和府军汇报信息，将抓获慕东阳的事情暂缓公布，但是令尊大人和州官以上的，必须得知晓，这要看你通过什么渠道去实现。”
萧干觉得这些都可以做到，他立即给亲卫下达了命令，按照庄峤的计划同时进行，好在此刻整个盘山县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做这些事轻而易举。
庄峤等他发号施令完毕，缀着碗里的米汤继续，“将主，修缮军堡的任务现在看来是必然可以完成，但是你个人想全身而退，有功无过的话，可能要费一番周折。这个慕东阳很特殊，我估计各方的人，估计会比我意想的更快来到盘山。”
萧干默不作声，这一次算是给他提了个醒，做啥事都不能热血过了头，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冲动，直接就要童芝山连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的话，事情也不至于如此难以收场。
“将主也不用太过担心，杀伐决断是一个将主本身的特质；做了就做了，事后再想方案也不为过；退一万步来说，你还有一张最大的王牌存在，就是那个慕东阳！”庄峤有些平淡说着，“这次将主你定然会升职，只是以后有最大的可能性，会被府军给彻底边缘化。”
萧干有些默然了，这种事情又不是没见过，明明升了官，以后却什么也干不了的事情，府军里不是也有发生过，这回要轮到自己？
“将主，我对那位慕东阳很有兴趣，想去看看，希望能得到你的同意。”
“你想通过慕东阳得到什么？”萧干有些明白庄峤的意图了。
“暂时说不得准，如果能通过他应许，你就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庄峤最大的好奇，就是一个瞎子，凭啥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能生生逼死一位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