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你变了很多。
以前的你是绝对说不出来这些话的，但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让位高权重的人在你面前俯首称臣，这样的感觉几乎要让你着迷。
他们的卑微造就了这一切，就像是源源不断的养分，缓慢地注入你的身体里，并非出于你本意的改变，却让你成为了占据主导地位的人。
要怪的话，就怪他们自己吧。
公爵被你的话吓坏了，他攥住你的小腿，仿佛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忘了个干净：“不，我会告诉你的！”
“不要抛弃我......”
你伸手抚摸着公爵的脑袋，同时将他的头微微下压，打断了他充满渴求的炽热注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你勾起了嘴角，欣赏着眼前的一切。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公爵并不输于你的丈夫，至少在听话方面，他要更胜一筹。
公爵将脑袋放在你的腿上，将故事娓娓道来。
你丈夫的死亡并不是像医生说得那样，是因为突发恶疾。这是永生仪式的第一步，想要永远地存活在这个世上，就必须先感受死亡。
机会只有一次，风险很大，但是奖励也同样诱人。
丈夫将你托付给了公爵，如果他无法再活过来，公爵就会代替他照顾你一辈子——
“那如果他活过来了呢？”
公爵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半晌，又坚定地移了回来：“那么在我死去之前，你就是我的妻子，而不是他的。”
“如果不是这个承诺，我不会答应让他成为那个永生的人。”
这个协议简直听得你目瞪口呆，你看着一脸讨好的公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倒是很会安排啊，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就冲你们私底下商量好的这件事，我就可以告诉你，你们俩，我谁都不要！”
“......只有这件事情，我和哥哥都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公爵没有再像之前一样露出胆怯的神色，听到这句话，他的眼神变得简直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你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瞬间低了下去。
“永生有什么意思？周围的人都在变老，都会逝去，只有自己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人可以跟你建立稳定的联系，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罢了。”
原本乖乖趴伏在你腿上的公爵慢慢爬了上来，宽大的手掌摸上你的脸。
“但是有了你，我们就有了必须要永生的理由。”
你沉默着和公爵对视，半晌，才小声争辩道：“那永生也只是琼一个人的永生，到时候不管是我还是你都会死掉的，他一个人不也是孤独吗？”
“你还记得送药剂来的那个人吗？”
“记得，怎么了？”
“他也是永生者。”
想到蒙面人，你微微瞪大了眼睛。他看起来和常人并无不同，竟然就是一个永生者吗？
但是他是不是永生者，和你们刚刚说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你已经把疑问写在了脸上和眼睛里，公爵反客为主地将你抱在怀中，亲吻着你的头顶：“只有永生者，才能造出永生者。”
你一开始还没听明白，想了一会儿之后，才恍然大悟：“琼能把我也变成永生者？”
公爵没有回答，你不满地扭过头去看他，才发现他笑着点了点头，顺势亲了你的脸颊一口：“好聪明。”
明明是他提醒你你才知道的，这样硬夸的方式并没有让你感到很开心，所以你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放松着又躺进了他的怀里：“不对吧，这样下去，永生者就能一直传递，那全世界都是永生者了，这不得乱套呀？”
“那样确实是得乱套了，”公爵忽然又抓着你的手，开始玩你的手指，“不过放心吧，传递型转化，顶多传两代。”
“而且之前的时代并不是没有永生者出现，只是永生者并不是不死者，如果受到伤害，也是会死的。不少永生者被发现之后，都会落得一个被抓起来烧死的结果。”
“再者，永生只是让一个人的身体状况一直停留在某个时期，并不会让这个人突然变得很有钱、或者突然变得很聪明，所以如果没有能力，永生者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还不如寿终正寝。”
.....这话倒是真的。
永生并不是只有好处的事情，只要被人发现，势必会遭到排斥甚至是围剿。
权钱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有头脑，更长的生命的确是锦上添花，反之如果本身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活再久，大概率也都是一样的落魄。
永生并不是逆天改命。
“那你呢，你怎么办？”
你的发问并没有让公爵一愣，他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神情也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凝重，反而是十分轻松：“如果能找到其他永生者，就让他也把我转化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死了呗。”
陪了你这么多年的人，用玩笑的口吻在你面前谈论自己的死亡，不知为何，你的嗓子眼突然堵堵的，连吞咽都有些困难。
公爵是丈夫的弟弟，要丈夫把你变成永生者，然后眼睁睁看着公爵死去的话，你觉得你做不到。
你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嘴唇却抵上了一根手指。
公爵眉眼弯弯地看着你，学着你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用愧疚或不好意思。”
“雪，你才是我们想要永生的前提，如果没有你在身边陪着我们的话，永生对我们来说只是永无止境的囚禁而已。”
“那如果我厌倦了你们呢？”
公爵的话让你很感动，但你觉得你们也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现实的问题。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你们厌倦了我呢？”
“人和人在一起总是会腻的，就算现在很喜欢，以后也可能会变成讨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盯着你看了很久，久到你都有些不自在了，回答才缓缓传入你的耳朵。
“如果你厌倦了我们，我们会放你自由。至于我们，我们永远都不会对你感到厌倦。”
“如果你觉得我们的爱有丝毫消减——”
一双匕首被悄无声息地塞进了手里，公爵抓着你的手将它握紧，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那就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