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沈知微睁开眼,窗外风声轻。她坐起身,额角有些发沉,胃里翻搅,抬手捂住嘴,干呕了一声。
侍女端来温水,她漱了口,指尖还沾着湿意,低声说:“去请太医。”
话音落下,她靠在床边,手指轻轻按了按小腹。昨夜北疆急报的事还在宫里传,裴砚没回寝殿,她一个人睡得并不安稳。可这会儿,心里却浮起一种说不清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老太医匆匆赶来,须发微乱,袖口沾着晨露。他跪地行礼,双手搭上脉枕,神情凝重。沈知微不动,只静静看着他。
太医换了一只手,又诊了一遍,额头渗出细汗。他收回手,低头叩首:“回娘娘,脉象滑利,如珠走盘……是喜脉无疑。”
沈知微指尖一颤。
她闭眼,心镜启动。
三秒内,一道念头闪过——
【昨夜陛下焦怒,若此时报错,必遭重罚。可这脉象确是真孕,绝无差错】
她睁眼,神色未变。
“你确定?”
“老臣以性命担保。”太医伏地,“娘娘体虚已久,此次有孕实属不易,需静养安胎,不可劳神。”
沈知微点头,命人赏银。太医退下时脚步稳了些,背影仍带着几分惊惧。
她独自坐在榻边,手慢慢覆上腹部。孩子……又来了。
前世她流产那夜,血染素裙,无人问津。如今这一胎,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门被推开,裴砚走了进来。他披着玄色外袍,脸上有倦色,眼里却亮。
“听说你身子不适?”他走到床前,握住她的手,“太医怎么说?”
沈知微抬头看他,声音很轻:“有了。”
裴砚一顿,手收紧了些:“什么?”
“我有身孕了。”她说完,看着他的眼睛。
裴砚怔住,片刻后缓缓蹲下,将耳朵贴在她小腹上。屋里安静,他听不到心跳,却像听见了某种命运的回响。
他抬起头,声音低哑:“你说过,只要百姓能安稳读书,有人愿意改变,就够了。可现在……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次。”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他头上。
裴砚站起身,大步走向殿外。不到半炷香时间,早朝被临时叫停。百官立于乾元殿前,不知何事。
裴砚立于高阶之上,声音传遍大殿:“贵嫔沈氏,德行昭着,协理六宫,功在社稷。今怀朕之子嗣,特晋为贵妃,赐居凤仪殿。自即日起,六宫事务,皆由贵妃裁断。”
满殿寂静。
有人想开口,却被身旁同僚拉住。贵妃位同副后,虽非皇后,实掌后宫大权。更何况,她尚未诞下一子,便得如此殊荣。
可没人敢反对。
前几日宗室宴上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连太后都亲口承认她的功劳,谁还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圣旨宣毕,内侍捧着金册玉印送往凤仪殿。裴砚没有久留,转身离殿,直奔后宫。
沈知微已换过衣裳,素裙换成深青底绣金凤的贵妃礼服,发间依旧只簪一支白玉簪。她站在镜前,指尖抚过腰身,还未显怀,可她知道,里面有个生命正在生长。
宫妃们陆续前来道贺。
第一位是惠妃,笑着上前执礼:“恭喜姐姐晋位贵妃,龙胎贵重,日后定是皇子承统。”
沈知微微笑:“妹妹言重了,还早呢。”
惠妃退开,第二位王美人走近,语气酸涩:“我们这些人,怕是要一辈子仰您鼻息了。毕竟……您既有圣宠,又有功绩,如今还怀了龙嗣,真是样样占全。”
沈知微不恼,只淡淡道:“宫中姐妹本该互相扶持,往后还要共处多年,何必说得这般生分。”
王美人讪笑两声,退到一旁。
接着是几位低位嫔妃,依次行礼,口中说着吉祥话,眼神却各不相同。
沈知微端坐主位,面上温婉,心中清明。她悄然闭眼,心镜启动。
第一道心声——
【她不过一个庶女出身,凭什么住进凤仪殿?我父亲可是三品大员】
第二道——
【若她生下皇子,储君之位再无我儿的机会】
第三道——
【得想办法让她滑胎,不然以后咱们连句话都说不上】
三秒结束,她睁眼,笑意未减。
这些声音她听得太多。嫉妒、恐惧、算计,从来就没少过。可这一次,她们面对的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弃妃,而是手握乾坤的贵妃。
她抬手抿了口茶,嗓音柔和:“诸位姐妹今日都辛苦了,回去各自领一份赏,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众人谢恩退下,脚步轻快了些,脸上的笑却更假了。
沈知微放下茶盏,目光落在空荡的殿门口。这场戏才刚开始,她不会主动出击,但也不会再被动挨打。
傍晚时分,裴砚走进凤仪殿。
他换了常服,脸色比早上缓和许多。见沈知微独坐灯下,手轻轻抚着肚子,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今天那些人,说了什么?”他问。
沈知微摇头:“都是些客套话。”
裴砚冷笑一声:“朕知道她们心里想什么。从明天起,凡靠近你三丈之内者,必须经内侍搜身。饮食由御膳房专人直送,中途不得经手。若有任何异常,当场诛杀,株连九族。”
沈知微抬眼看他:“不必如此严苛。”
“这不是严苛。”他说,“是你值得这一切。这宫里有些人,等的就是你出事。可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允许任何人动你一根头发。”
她没再推辞,只轻轻靠在他肩上。
裴砚伸手揽住她,动作小心,像是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夜深了,宫灯一盏盏熄灭。凤仪殿外,禁军换岗的脚步整齐划一,巡逻不断。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像是在守着一场新生。
沈知微睡下前,最后一次摸了摸小腹。
孩子,这一世,娘亲不会再让你消失。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时裴砚已经不在身边。阳光照进窗棂,洒在床沿。她坐起身,正要唤人,忽听外面一阵骚动。
一名内侍慌忙跑进来:“启禀贵妃,御膳房送来早膳,可负责送膳的小太监……在路上晕倒了!”
沈知微眼神一冷。
她起身下床,披上外袍,亲自走到殿门前。
只见两名禁军正押着那个昏倒的小太监,旁边食盒打开,粥还在冒热气。
她看向那碗粥,碗沿有一圈极淡的痕迹,像是药粉残留。
裴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人带下去,严刑审问。从今天起,所有膳食,由朕亲自看过才能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