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粘稠的、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整个演武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压得人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拴住，死死钉在半空中那个诡异的身影上——约翰·冯·圣克莱尔，或者说，此刻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存在。
浓稠如墨、散发着腐朽与不祥气息的堕落黑雾依旧翻滚着，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背后那对巨大、破败、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威压的漆黑羽翼虚影，如同死亡的幕布，遮蔽了上方柔和的光线。他周身燃烧着暗金色的地狱之火，扭曲的魔纹爬满了原本英俊的脸庞，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如同深渊的入口，俯视着下方。
然而，就是这样一尊散发着毁灭与亵渎气息、如同魔神降世的存在，却对着下方闭目而立、气息虚弱却挺直如枪的林夜，做出了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古老仪轨般郑重意味的……躬身行礼！
头颅微低，羽翼收敛。
无声，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神俱裂！
“这……这不可能……”一个神裔学院的学员失声喃喃，脸色惨白如纸，信仰仿佛在瞬间崩塌。
“约翰学长……他……”另一个学员声音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华夏特训班的学员们同样目瞪口呆，震惊压过了愤怒。陈山河覆盖青鳞的双臂依旧保持着防御姿态，眼中却充满了极致的惊疑和难以置信！苏晚晴捂着嘴，美眸圆睁，九尾天狐的血脉让她对那股堕落与神圣交织的气息感到本能的排斥，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却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整个演武场，只剩下能量屏障低沉的嗡鸣，以及无数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死寂的顶点——
约翰（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存在）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燃烧着暗金火焰的竖瞳之中，刚才那丝惊愕、敬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如同被亵渎了尊严般的滔天怒火！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混合着金属摩擦与深渊咆哮的恐怖嘶吼，猛地从约翰喉咙里炸开！这吼声仿佛蕴含着灵魂冲击的力量，距离稍近的学员瞬间如遭重击，抱着头颅痛苦倒地！
“卑贱的血脉！低等的意志！竟敢干扰吾之意志！”约翰的声音变得极其扭曲，如同两个灵魂在争夺主导权，一个是他原本的清朗，此刻充满了痛苦与惊恐；另一个则是宏大、冰冷、带着无尽憎恶的金属回响！
他体表的堕落黑雾疯狂翻腾，背后的堕天使羽翼虚影剧烈扇动！凝聚在掌心的那点暗金色毁灭能量球瞬间暴涨！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演武场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合金地面寸寸龟裂！
毁灭！纯粹的、湮灭一切的毁灭意志，如同失控的洪水，彻底淹没了刚才那短暂的、诡异的敬畏！取而代之的，是对胆敢“亵渎”他尊严的蝼蚁，最彻底的抹杀！
“死吧！！！”
约翰（或者说那占据主导的堕天使意志）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被黑雾缠绕的右臂猛地挥下！
轰——！！！
那颗凝聚了极致黑暗与毁灭的暗金色能量球，如同坠落的黑色太阳，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撕裂空气，朝着下方闭目而立的林夜，悍然轰落！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腐蚀出黑色的裂痕！
“林夜！闪开！”陈山河目眦欲裂，应龙鳞甲虚影瞬间覆盖全身，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苏晚晴更是尖叫一声，幽蓝狐火不顾一切地爆发，试图构筑屏障！
然而，太近了！太快了！那暗金能量球蕴含的毁灭力量，远超他们仓促间能抵挡的极限！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冻结了林夜的血液！
闭目！黑暗！
左眼的时间感知异能，在极致的死亡威胁下，被催发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那如同黑色太阳般坠落的毁灭能量球，其轨迹、速度、内部狂暴的能量节点、甚至那核心处一点更加深邃、如同心脏般跳动的暗金色能量源……在时间被拉长的“视野”中，纤毫毕现！
0.1秒！能量球尖端距离头顶不足三米！
那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已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刺入林夜的皮肤！
躲不开！挡不住！
唯有……
林夜那仅存的、紧闭的右眼眼睑之下，冰冷的空间棱晶光芒，在死亡的巨大压迫下，如同被点燃的星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一切的银白色寒芒！
一个源自血脉深处、带着无尽切割与破灭意志的本能，在生死的绝境中，被彻底点燃！
“斩！！！”
一声低沉、嘶哑、却蕴含着撕裂空间意志的咆哮，从林夜紧咬的牙关中迸发！
他猛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不再像之前对付约翰光壁时那样寻找节点，而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斩断一切的决绝，朝着那轰然坠落的暗金毁灭能量球，朝着那能量球核心处跳动的暗金核心，朝着半空中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逆斩而上！！！
指尖之上，没有任何能量光芒汇聚！但在林夜那被空间棱晶点亮的“视野”中，前方的一切——空气、逸散的能量、那巨大的暗金能量球、甚至其后方翻滚的黑雾与那对堕天使羽翼——空间本身，都如同被冻结的、布满裂痕的脆弱琉璃！
他遵循着那切割万物的本能，指尖循着视野中最宏大、最致命的一道空间裂痕轨迹，带着凝聚了所有意志、所有力量、所有不屈龙威的决绝，狠狠划下！
嗤啦——！！！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更加刺耳、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撕裂开来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道！
不是细如发丝！而是足有手臂粗细！长达数丈！纯粹由无数扭曲、跳跃、极不稳定的空间裂隙疯狂交织缠绕构成的——巨大银白色“裂痕”，如同凭空出现的天之伤痕，悍然出现在林夜的指尖前方！
这道空间裂痕出现的瞬间，整个演武场的空间都剧烈地扭曲、震荡起来！能量屏障发出濒临破碎的刺耳尖啸！光线被疯狂地吞噬、扭曲！一股纯粹的、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结构的恐怖气息，如同开闸的洪荒猛兽，轰然爆发！
巨大的暗金毁灭能量球，首当其冲！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能量冲击的僵持！
那凝聚了堕天使毁灭意志、足以将小半个演武场夷为平地的恐怖能量球，在接触到这道巨大银白裂痕的瞬间，如同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
嗤嗤嗤嗤——！！！
刺耳的湮灭声密集响起！构成能量球的狂暴暗金能量，如同被亿万把无形的空间利刃疯狂切割、分解！如同冰雪遇到了烧红的烙铁，大片大片地、无声无息地……湮灭、消失！连一丝能量涟漪都没有荡起！
巨大的能量球，如同被啃噬的苹果，在银白裂痕的切割路径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空间银芒的……贯穿性空洞！
裂痕去势未绝！在轻易“吞噬”了能量球核心后，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死神镰刀，带着湮灭万物的余威，悍然斩向半空中那被堕落黑雾笼罩的约翰！
“不！！！”约翰口中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这一次，是他原本的声音！那占据主导的堕天使意志似乎也被这无视能量防御、直接切割空间本源的力量所震慑，黑雾剧烈翻腾，巨大的堕天使羽翼疯狂扇动，试图向后飞退闪避！
然而，空间切割的速度，超越了常规意义上的“快”！
嗤——！！！
巨大的银白空间裂痕，如同无视了距离，瞬间掠过了约翰的身影！
从他左肩锁骨的位置切入，斜向下，划过整个胸膛，最终从右肋下方透出！
没有鲜血飞溅。
没有能量爆散。
被巨大空间裂痕划过的地方，约翰的身体，连同他身上那件被黑雾污染的白色礼服，如同被最精密的橡皮擦抹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一道贯穿性的、边缘不断闪烁着空间湮灭银芒的巨大……空洞！
透过这个恐怖的空洞，能清晰地看到约翰身后扭曲的空气和能量屏障闪烁的光芒！
“呃……”约翰的动作彻底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边缘还在不断湮灭着细微物质粒子的“空洞”。他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大部分脏器，连同那刚刚凝聚的毁灭力量核心，被彻底从这个空间层面……抹除了！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法形容的空虚和剧痛，瞬间淹没了他！
他体表翻腾的堕落黑雾如同失去了支撑，瞬间变得稀薄、溃散！背后那对巨大的堕天使羽翼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如同破碎的幻影般迅速黯淡、消失！爬满脸庞的扭曲魔纹也如同退潮般隐去，露出约翰那张苍白如纸、充满了极致恐惧和茫然的脸。
噗通！
约翰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龟裂的合金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埃。他蜷缩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色污血，胸前那个巨大的空间空洞边缘，细密的银色空间裂隙如同贪婪的毒蛇，依旧在缓慢地吞噬、湮灭着残余的组织！
他败了！以一种超越所有人理解的方式！被一个闭着眼睛、左眼失明、甚至没有动用任何常规能量攻击的人，用一道撕裂空间的裂痕，彻底击溃！
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死寂中酝酿的，是足以颠覆认知的滔天巨浪！
“空……空间……”一个来自欧盟观察团的老者，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手中的记录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他死死盯着林夜依旧保持着并指划出姿势的右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贪婪，“他……他能切割……空间？！”
“上帝啊……那是什么能力？”另一个西方代表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记录！立刻记录！不惜一切代价！”隐藏在人群角落的某些身影，眼中爆发出狂热的精光，微型设备疯狂运转。
演武场内，短暂的死寂后，瞬间被无法抑制的、如同海啸般的巨大喧嚣彻底淹没！
“空间！他掌控了空间之力！”
“一招！只用了一招！就破了堕天使的毁灭攻击！还重创了约翰！”
“这……这真的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吗？！”
“S级！绝对是S级以上的空间异能！华夏……隐藏得太深了！”
惊呼声、质疑声、恐惧的尖叫、狂热的议论……如同沸腾的油锅，瞬间炸开！所有看向林夜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震撼、恐惧、贪婪和无法理解的敬畏！
陈山河和苏晚晴冲到了林夜身边。
“林夜！”苏晚晴一把扶住林夜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冷和虚汗。她能感觉到林夜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抽空了他最后的力量。
林夜在苏晚晴的搀扶下，勉强站立。他缓缓放下了并指如剑的右手，指尖微微颤抖。左眼眼罩遮住了所有表情，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诉说着他承受的巨大负荷。他仅存的右眼勉强睁开，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片混乱的人影和刺目的灯光。
陈山河没有去看坠地的约翰，而是第一时间挡在林夜身前，如同护崽的雄狮！他覆盖青鳞的双臂猛地一震，一股浩瀚苍茫的应龙威压混合着铁血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爆发，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喧嚣！
“肃静！！！”
陈山河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意！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股恐怖的威压震慑，如同被掐住了脖子！
“今日之事！”陈山河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凿在众人心头，“涉及华夏最高机密！任何影像、数据、言论，严禁外泄！违令者，以叛国罪论处，格杀勿论！”
他猛地一挥手！
嗡！！！
演武场巨大的能量屏障瞬间由透明转为深邃的暗红色！同时，无数道无形的能量干扰波和强电磁脉冲横扫全场！所有正在运行的记录设备、个人终端、甚至隐藏的间谍装置，屏幕瞬间黑屏，发出刺耳的报废声！
“封锁现场！所有人！接受检查！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陈山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特勤局的黑衣特工如同潮水般涌入，瞬间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强大的能量扫描装置开启，锁定每一个可疑目标。
混乱被强行压下，但每个人心中的惊涛骇浪，却再也无法平息。
苏晚晴扶着林夜，看着他紧闭的左眼和苍白如纸的脸，感受着他体内如同被掏空般的虚弱，心疼无比。“你怎么样？眼睛……”
林夜在苏晚晴的搀扶下，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缓缓抬起左手，摸索着扶正了有些歪斜的眼罩，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十二……小时……”
右眼的空间棱晶彻底沉寂下去，冰冷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左眼的黑暗依旧浓稠，但刚才强行催动时间感知带来的剧痛，似乎也因透支过度而变得麻木。
陈山河处理完现场的紧急封锁，立刻转身，沉声道：“立刻送他回‘龙渊’！最高监护！快！”
就在特勤队员准备上前接手时——
“等……等等……”一个虚弱、惊恐、带着无尽痛苦的声音，从约翰坠落的地方传来。
只见那个被特勤队员用特殊拘束器锁住、胸前巨大空洞边缘依旧有银色空间裂隙在缓慢吞噬的约翰，正艰难地抬起头。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优雅、自信，也没有了堕天使的狂暴狰狞，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他碧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被苏晚晴搀扶着的林夜，尤其是林夜胸前那被圣光灼烧过、衣物破损处若隐若现的暗红逆鳞印记。
“你……你……”约翰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体内……有‘祂’的……烙印？！”
“烙印？”林夜仅存的右眼微微眯起，捕捉到约翰眼中那混合着恐惧和一丝……奇异探究的光芒。
约翰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死死盯着林夜，声音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密的颤抖：
“那是……钟山……之主的……逆鳞……印记！”
“你……是祂选定的……钥匙！”
“‘深渊’……和‘门’……都在……找你！”
“跑……快跑……不然……祂们……会找到你……吞噬……一……”
他的话还没说完，眉心处一点极其隐晦的暗金色魔纹猛地一闪！
噗！
约翰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口中涌出更多的污血。那点闪烁的魔纹也迅速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钟山之主？钥匙？深渊？门？
约翰最后那断断续续、如同呓语般的话语，每一个词都如同沉重的铅块，狠狠砸在林夜的心上，也砸在了陈山河和苏晚晴的耳中！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寒意，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风，瞬间席卷了林夜的全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片暗红的逆鳞印记。
烙印？钥匙？
深渊……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