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的戈壁滩,战事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澧朝三路大军与西羯、北狄联军在各条战线上展开激烈交锋,但总体局势对澧朝颇为不利。
中路,姜晏珩率领的十万精锐在阳关、玉门关一线与西羯主力陷入苦战。
虽然凭借精良的装备和严整的军阵顶住了敌军一波波攻势,但兵力劣势开始显现。
\"将军,左翼高将军部请求增援!\"
传令兵声音嘶哑,\"西羯投入了重甲骑兵,我军伤亡惨重!\"
姜晏珩面色凝重地看着沙盘:\"告诉高将军,再坚持两个时辰。贾敬义的前军正在包抄敌军侧翼。\"
北路,赵朔的一万五千兵马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北狄骑兵利用机动优势,不断袭扰澧朝军队的补给线。
虽然赵朔及时调整战术,改用以骑兵对骑兵的游击战法,但面对三万北狄铁骑,依然力不从心。
\"将军,辎重队又被劫了!\"副将满身是血地冲进大帐,\"这是三天来的第四支了!\"
赵朔一拳砸在案几上:\"传令各营,收缩防线,重点保护粮道!\"
而在承受着最大压力的南路,裴赫卿的处境最为艰难。
鹰嘴崖上,裴赫卿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西羯军营,剑眉紧锁。
高马尾在风中飘扬,几日来的激战让他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
\"将军,箭矢只剩下三成了。\"军需官低声禀报,\"伤药也已经见底。\"
裴赫卿沉默片刻,问道:\"西羯这两日的攻势,可有什么变化?\"
副将回道:\"他们的进攻更加疯狂了,完全不计伤亡。而且...末将观察到,他们宰杀战马的频率在增加。\"
\"果然如此...\"裴赫卿眼中精光一闪,\"传令,让各营校尉即刻来大帐议事。\"
片刻后,鹰嘴崖守军的所有高级将领齐聚大帐。
裴赫卿指着沙盘,声音沉稳:
\"诸位可曾发现,西羯这两日的攻势虽然猛烈,但每次持续的时间都在缩短?\"
众将面面相觑,仔细回想后纷纷点头。
\"而且,\"裴赫卿继续道,\"他们的箭矢投射量也在减少。前天他们还用投石车轰击我们的工事,昨日就只剩下弓箭手了。\"
校尉张贲恍然大悟:\"将军是说...他们的补给跟不上了?\"
\"不止如此。\"
裴赫卿的手指划过沙盘上的北狄大营方向,\"据探马回报,北狄骑兵这两日袭扰我军补给线的频率也在下降。你们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众将陷入沉思。
裴赫卿揭晓答案:\"西羯与北狄的联军,他们的后勤支撑不了持久战!西羯的粮草被我们烧毁大半,北狄远道而来,补给线更长。他们现在是在孤注一掷!\"
“此事要即刻告知太子殿下!
中军大帐内,李承鄞的病情刚有好转,裴赫卿策马而来,李承鄞就立即召集军议。听完各路的战报,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
\"裴将军的推断很有道理。\"
李承鄞缓缓道,\"西羯与北狄如此不计代价地猛攻,确实像是想要速战速决。\"
姜晏珩出列道:\"殿下,若真如裴将军所说,我们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敌军必会不战自溃。\"
\"但我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李承鄞揉了揉依然有些发胀的额头,\"各路的伤亡都在增加,粮草补给也出现了问题。\"
裴赫卿:“西羯与北狄此番勾结,已经超出了寻常的边境冲突。他怀疑...这背后可能另有隐情。\"
李承鄞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的意思是...\"
\"西羯很可能与北狄达成了某种瓜分西域的协议。\"
姜晏珩接话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边境摩擦,而是...侵略。\"
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姜晏珩试探性地说:“此事,也可一纸奏报告知陛下,陛下定会震怒,必定会对北狄施压,届时他们畏惧澧朝威仪,就算不惧,陛下也会派大军压境,战局便可逆转。
李承鄞听后站起身,在帐内踱步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传令兵,立即八百里加急,将这份战报送往京城。\"
他走到书案前,亲自提笔书写奏折:
\"儿臣承鄞谨奏:西羯勾结北狄,大举进犯,已非寻常边衅。据前线将领观察,敌军倾巢而出,意在吞并西域,其心可诛。如今战事陷入僵持,敌军虽暂占上风,然其后勤不继,难以持久。\"
\"儿臣以为,此非局部之战,实乃两国对澧朝之侵略。恳请父皇圣裁,可否通过外交途径向北狄施压,令其退出战事。若能分化敌军,则西羯独木难支,我军可转守为攻...\"
写到这里,李承鄞的笔顿了顿。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送出,就意味着西北战事将上升到新的层面。但这确实是打破目前僵局的最好方法。
\"另,儿臣病体已愈,必当竭尽全力,稳住战线,以待朝廷决策。\"
奏折被火漆封好,由最精锐的传令兵带着,快马加鞭向京城方向驰去。
消息传到鹰嘴崖时,裴赫卿正在巡视防务。听到太子的决定,他微微点头:
\"殿下这个判断很准确。如今战事陷入僵局,确实需要朝廷在外交上施以援手。\"
副将担忧地问:\"可是将军,朝廷的决策需要时间,我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裴赫卿望向山下又开始集结的西羯军队,目光坚定:
\"守不住也要守。告诉将士们,再坚持十日,战局必有转机。\"
他拔出佩剑,剑锋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况且,我们未必只能被动防守。\"
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这位年轻将领的心中酝酿。西北的战局,即将迎来新的变数。
上京,坤宁宫。
“娘娘您咳疾见好,但仍需每日进三碗汤药,臣开了一副方子给雪梅,您按时服药,定能好转的。
叶妙音听后转了转手腕,点点头:“多谢刘太医。
待刘太医离开,皇后吩咐:“请诸位进来吧。
八月十三的清晨,凤仪殿内熏香袅袅。因着临近中秋,今日来请安的嫔妃格外齐整,连平日里称病不出的几位低位嫔妃也都到了。
皇后叶妙音半倚在凤榻上,面色较前些日子更显憔悴。
宫女在她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才勉强支撑住她病弱的身躯。
\"臣妾等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以沈贵妃为首,众嫔妃齐齐行礼。
皇后懒懒地抬了抬手:\"都起来吧。眼看就要中秋了,本宫病着,倒是劳你们都来这一趟。\"
众人按品级落座后,殿内一时寂静。何昭容率先打破沉默,用团扇掩着唇笑道:
\"这几日御花园的桂花开了,香气袭人。只可惜臣妾等无福消受,不比姜美人,夜夜都能伴着圣驾赏花。\"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几位新晋的嫔妃不约而同地垂下眼帘,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绞紧。
王美人接口道:\"何姐姐说的是。自兰秋宴后,皇上这都快半个月没翻过别人的牌子了。姜美人当真是好福气。\"
赵美人冷哼:\"可不是吗?连程宝林那样才貌双全的,都难得见天颜一面呢。\"
一直沉默的贤妃轻轻放下茶盏,语气温和:
\"姜美人年轻活泼,陛下多宠爱些也是常情。只是...\"
她恰到好处地顿了顿,\"这雨露均沾的道理,想必太子妃娘娘最是明白。怎么也不劝着些?\"
果然,何昭容立即接话:\"太子妃娘娘怎管得了?那姜美人如今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连贵妃娘娘都要给她几分薄面呢。\"
沈贵妃淡淡瞥了何昭容一眼,并不接话。
王美人又添一把火:\"要臣妾说啊,这登得越高,摔得越重。皇上如今这般专宠,未必是好事。\"
众人都偷偷观察皇后的反应,却见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上的佛珠,神色淡然。
\"皇上要宠幸谁,是皇上的事。\"
皇后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为后妃,侍奉好皇上才是第一要务,还有新晋嫔妃要尽心尽力为皇家开枝散叶\"
她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贤妃脸上停留片刻:\"倒是你们,整日盯着这些小事,成何体统?不过太子妃身为亲眷也该好好训斥一番,身为内命妇次之尊,也该有劝谏之责。
贤妃忙起身请罪:\"娘娘教训的是。
沈贵妃适时转移话题:\"娘娘,眼看中秋将至,今年的宫宴该如何安排,还请娘娘示下。\"
皇后揉了揉额角:\"本宫病着,这些事就交由你和贤妃一同打理吧。\"
她看向贤妃:\"你素来细心,又掌着宫务多年,好生协助贵妃。\"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忙躬身领命:\"臣妾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娘娘重托。\"
皇后又补充道:\"程宝林既然闲着,就让她也跟着学学。总比整日闷在宫里有意思。\"
这话看似随意,却让在场众人都明白了——皇后这是要抬举程疏桐了。
请安结束后,嫔妃们三三两两地退出凤仪殿。
何昭容与王美人并肩而行,低声道:\"你瞧见没有?皇后娘娘对姜美人的事,似乎并不上心。\"
王美人冷笑:\"皇后娘娘病重,哪有心思管这些?倒是贤妃,今日这一出唱得妙啊。\"
另一边,贤妃程婉清缓步走着,对身旁的程疏温声道:
\"中秋宫宴是大事,你要好生学着。记住,在这后宫里,光有圣宠是不够的,还要懂得经营。\"
程疏桐乖巧点头:\"妹妹明白,多谢姐姐提携。\"
而在最后方,张贵妃独自走着,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今日这场早会,看似是嫔妃们在议论姜玉薇,实则是贤妃在暗中布局。
她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轻声道:\"要变天了啊...\"
中秋将至,后宫的风向,似乎也要随之改变了,
而此刻正在圣宸宫伴圣驾的姜玉薇,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深宫中的恩怨,从来都不会因为佳节将至而停歇。相反,月圆之夜,往往才是暗流最汹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