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郊外的丘陵上,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云朝测绘队的木杆已经立了起来。三根雕花木杆呈三角状分布,顶端的铜制标杆在朝阳下闪着光,队长赵衡正趴在经纬仪后,眯眼对准远处的塔尖,铅笔在羊皮纸上飞快地画着直线——这是他们刚从欧洲学来的“三角测量法”,用三个已知点确定未知地形,比云朝传统的“步量绳测”精准十倍。
“赵队,角度73度2分,距离约三里!”助手小李报出数据,声音里带着兴奋。他们昨天用这法子测了塞纳河的宽度,算出的数字与实际丈量只差三寸,让来围观的法国测绘官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消息传到凡尔赛宫时,路易十一正在对着一幅歪歪扭扭的全国地图发愁。图上的山脉像孩童画的波浪线,河流绕来绕去没个准头,上次派军队去洛林平叛,就因为地图标错了峡谷位置,耽误了三天行程。“真有能测准到寸的法子?”他把羊皮地图往桌上一拍,羊皮纸的边缘都卷了起来。
当郑伟带着测绘队出现在王宫时,路易十一特意让人在花园里立了根旗杆。“要是你们能算出这旗杆的高度,不用爬上去量,我就信你们的本事。”国王抱着胳膊,身后的贵族们都等着看笑话——这旗杆足有十丈高,除了爬,谁能知道确切尺寸?
赵衡却不慌不忙,在距离旗杆五十步的地方立起一根木杆,又在百步外立了另一根,三个点连成一个三角形。他用经纬仪测出两个角度,掏出算盘噼里啪啦一算,很快报出数字:“旗杆高十丈三尺七寸。”
路易十一让人搬来梯子,量到顶端时,工匠大声喊:“十丈三尺六寸半!”误差不到半寸。国王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住郑伟的手:“郑大人,求你们帮法国画张真正的地图!要能看清每座桥、每条河,连森林里的小路都标出来!”
郑伟早有准备,他展开一张云朝的《皇舆全图》,图上的山脉用不同深浅的墨色标注海拔,河流旁标着水深和流速,连驿站的位置都写得清清楚楚。“我们的测绘队能用三角测量法,结合天文定位,半年内就能画出全国地图。”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上的洛林地区,“但我们有个条件——允许云朝商队开采洛林的铁矿,矿石按市价收购,我们负责修路运输。”
路易十一愣了一下。洛林的铁矿藏量丰富,却因为开采技术落后,炼出的铁又脆又软,只能打些农具。云朝人要开矿,不仅能给王室带来税收,说不定还能学些新法子,划算!“成交!”他拍着郑伟的肩膀,“只要地图画得准,洛林的铁矿随便你们采!”
测绘队立刻忙活起来。他们分成五个小队,带着经纬仪、算盘、三角木杆,奔赴法国各地。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他们趴在花丛中测山脉;在勃艮第的葡萄园里,踩着葡萄藤量河谷;最险的是在阿尔卑斯山,队员们腰系绳索吊在悬崖上,就为了测准一道峡谷的宽度。
法国的测绘官们跟在后面学习,很快就被这方法的精妙折服。“以前我们靠骑马丈量,遇着大河就没法子,”老测绘官皮埃尔看着赵衡用三角法测河宽,感慨道,“你们这法子,隔着十里地都能算出准确尺寸,简直是魔法!”
赵衡笑着教他用算盘计算:“这不是魔法,是几何。三个点确定一个平面,就像三个木桩能撑起一张桌子,道理是一样的。”他还把云朝的“计里画方”法教给法国人——在地图上打方格,每格代表十里地,结合三角测量,误差能缩小到一里内。
三个月后,第一批区域地图送到凡尔赛宫。路易十一展开洛林地区的图卷,一眼就看到了标注详细的铁矿位置,连矿脉走向都用虚线标了出来。“这里!”他指着一处标着“赤铁矿”的地方,“去年我们在这里挖了半年,只出了些碎石,原来矿脉是往东边走的!”
郑伟让人请来云朝的矿师,根据地图上的矿脉标注,在洛林开了三座新矿。他们用蒸汽绞车代替人力,用高炉炼铁,炼出的熟铁又韧又硬,不仅能造农具,还能做蒸汽机车的齿轮。法国铁匠们跑来学习,看着云朝工匠用焦炭炼铁,炉膛里的火苗蓝得发颤,都啧啧称奇。
“这铁能打炮吗?”路易十一的军事顾问摸着一块熟铁,眼睛发亮。法国的火炮总爱炸膛,就是因为铁不够好。
“不仅能打炮,还能造更好的测绘仪器。”郑伟让人拿出用洛林铁做的经纬仪,刻度比铜制的更清晰,“等全国地图画好,你们的军队调防、商队运货,都能少走冤枉路。”
测绘队的工作还在继续。他们在巴黎圣母院的塔尖上架起经纬仪,测出全城的坐标;在加来海峡边,算出潮汐涨落与海岸线的关系;甚至给每个城镇都定了经纬度,标在地图角落——这在欧洲还是头一回。
有次,测绘队在布列塔尼遇到暴雨,木杆被风吹倒,经纬仪也淋了雨。当地的农民冒雨帮他们扶木杆,还把牛棚让出来烘干仪器。“你们画的图,能让我们知道种子该什么时候种,船该什么时候出海,是好事!”老农说着,递来一碗热苹果酒。
半年后,法国全国地图终于完成。整幅图用十二张羊皮纸拼接而成,展开能铺满半个宴会厅。山脉的走向、河流的曲折、城镇的位置,都精确得像用尺子量过。路易十一让人把地图挂在作战室,每次议事都要对着图指指点点:“从这里调兵到洛林,走这条新修的路,比以前快两天!”
郑伟看着地图上标注的铁矿、道路、驿站,心里清楚,这张图的价值远不止于此。它让云朝的铁矿开采有了方向,也让法国见识了精确测量的力量——就像三角测量法的三个点,云朝的技术、法国的资源、彼此的需求,三点连成一线,才能画出最稳固的合作图景。
离开巴黎前,路易十一送给郑伟一件礼物:用洛林铁打造的地球仪,上面用中法两国文字标注了主要国家。“这上面,云朝和法国离得很远,”国王转着地球仪,“但有了准确的地图,再远的路,也能一步步走完。”
郑伟回赠了一套测绘工具,包括改良后的经纬仪和算盘。“以后你们自己测绘时,用这个更准。”他说,“土地不会变,但测量它的方法,会越变越好。”
测绘队的木杆又立在了新的土地上。这次,他们要去荷兰测量海岸线,为同盟国的商船绘制更安全的航线。赵衡调整着经纬仪,阳光透过镜片,在纸上投下细小的光斑,像颗颗精准的坐标点。
他知道,这些点终将连成线,线终将连成面,最终画出的,不仅是山川河流的轮廓,更是不同文明在互相学习中,共同丈量出的未来。就像洛林的铁矿,原本沉睡在地下,因为一次测量、一次合作,终于能被锻造成连接彼此的铁器,在历史的长河里,发出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