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头顶的破洞斜照进来，落在秦川的手背上。他正把一块泛着油光的电路板边缘刮下的金属碎屑，混进捣烂的树果泥里。浆果是他在棚屋外五十步远的一片荒地找到的，橙黄相间，表皮微皱，捏起来有弹性——这是能量含量高的标志。
喷火龙x趴在角落，翅膀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羽毛粘成一缕一缕。它察觉到动静，耳朵抖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鸣，但没抬头。小火龙被裹在一件旧外套里，放在一堆干草上，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几只喵喵蜷缩在墙根，毛色灰暗，爪子无力地搭在身前，连尾巴都懒得卷起。
秦川将混合物分成三份，压成扁圆的块状，放在铁皮残片上晾着。第一块递给一只瘦弱的喵喵，对方只是盯着，不动。领头喵喵走过去，低头咬了一口，咀嚼得很慢，咽下去后，才冲同伴轻轻叫了一声。其余喵喵这才陆续凑近，小心地舔食。
他转头看向喷火龙x：“试试这个。”
喷火龙x嗅了嗅，用鼻尖轻轻顶了下那团糊状物，然后一点一点吃进去。刚吞下，它的翅膀猛地抽搐了一下，肌肉绷紧，但眼神比之前多了些神采。
秦川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温度还是高得吓人。
他从衣袋里取出那个小玻璃瓶，里面残留着半管淡绿色液体，是从焚化炉旁捡来的试剂。拧开盖子的动作很轻，但空气中刚逸出一丝气味，整个屋子的喵喵全炸开了。它们猛地往后退，撞到墙上也不停，有的直接钻进缝隙，有一只甚至抬起前爪狠狠咬住自己脚掌，像是想用疼痛压制恐惧。
领头喵喵扑到地面，利爪划过水泥，发出刺耳的声响。三道深痕之后，它停下，喘着气，慢慢用爪尖勾勒出一个形状——长袖，立领，胸前有个方框，里面写着“b-7”。
秦川蹲下来，看着那个图案。
“是穿这种衣服的人……带走了你们的孩子？”
领头喵喵盯着他，眼珠微微颤动。它抬起尾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三个字：三年前。
接着，它伸出爪子，数了七下。
秦川喉头动了动。
“七只？”
它点头，动作很轻，像怕惊醒什么。随后又写下两个字：夜里。
再指了指天花板，做出坠落的手势。
秦川明白了。不是抓捕，是突袭。从上方，直接破顶而入。
他想起U盘上的“qc”刻痕，还有全息投影里的基因图谱。实验室编号b-7，实验体编号qc-07。这些数字和字母背后，不只是他的过去，也藏着这群喵喵的记忆。
他正要开口，喷火龙x突然抬起了头，脖子上的鳞片全部竖起，鼻孔张大。秦川立刻掐灭了角落里一小堆正在阴燃的纸屑，屋里顿时陷入昏暗。
窗外，废墟边缘的地面上，一道影子掠过。那人走得不快，脚步落地极稳，左臂在月光下一闪——是金属反光，一圈环形，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编码。
秦川屏住呼吸，手已经按在小火龙身上。他轻轻将它抱起，又扶住喷火龙x的肩，示意它往里挪。喷火龙x挣扎着移动，每一步都在颤抖，但没有发出声音。
领头喵喵无声地指挥其他喵喵钻进墙角一处塌陷的地下坑道，那是他们白天清理出来的排水井口，仅容猫身通过。最后一只进去后，它自己才跳下，回望了一眼，才隐入黑暗。
秦川贴着墙边退到最深处，靠一堆倒塌的货架遮住身形。那人影在棚屋外停了几秒，似乎在观察什么，然后继续前行，消失在断墙之后。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取出U盘，指尖刚触到金属外壳，“qc”两个字母竟微微发烫，像是回应了刚才那枚臂章的存在。他盯着它，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晚实验室自毁协议启动时，系统说“未授权核心访问”，可U盘本不该被识别，除非……它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
而那些穿实验服的人，三年前掳走幼崽的行动，很可能就是为了清除所有与b-7相关的活体样本。包括喵喵，也包括他。
他低头看向井口，领头喵喵正爬上来，动作缓慢，眼里没了之前的锐气，只剩下疲惫和戒备。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抓孩子？”他低声问。
领头喵喵摇头，然后在地上划了个圈，又画了个箭头指向自己，再指向秦川。接着，它用爪子点了点秦川的右手。
秦川愣了一下。
“你觉得……我和这事有关？”
它没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
他沉默片刻，从背包里翻出剩下的两块能量方块，递过去：“明天我得出去一趟。这里缺药，小火龙撑不了太久。”
领头喵喵接过，放在一边，然后抬头盯着他，尾巴轻轻摆动，像是在评估他的状态。
“我知道外面危险。”秦川活动了下手腕，右手指尖又是一阵轻微震颤，蓝光一闪即逝，“但我不能等死。”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难民窟的主区亮着零星灯火，有人声传来，夹杂着争吵和笑骂。那里有黑市，有药贩，也有无数双眼睛。
必须伪装。
他撕下一块帆布，剪成条状，缠在手臂和脸上，只露出眼睛。又把喷火龙x的鳞片刮下一些粉末，混着煤灰涂在皮肤上，掩盖体温。做完这些，他回头看向井口。
“你们留在这里。如果我没回来……”
话没说完，领头喵喵已经跃到他脚边，抬头望着他，眼神坚定。
他知道它不会听。
“那就一起小心。”他说。
夜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得地上一张锡纸边缘微微翘起。秦川弯腰捡起它，顺手塞进衣袋。转身时，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铁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停顿了一瞬，没回头，继续朝门口走去。
门是用两块木板拼的，中间用铁丝绞紧。他拉开一条缝，外面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狗吠和风吹铁皮的声音。
他正要迈步，身后传来喷火龙x低沉的鸣叫。
回头一看，它正努力撑起身子，翅膀虽垂着，但头昂得笔直。
秦川走过去，把手放在它颈侧。
“你还能走？”
它点了下头，步伐沉重，但跟上了。
领头喵喵最后一个出门，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棚屋，然后迅速跃出，落在秦川肩头。
三人一猫组的队伍，悄然没入废墟的阴影。
街角拐弯处，一盏摇晃的路灯下，有个推车摊正在收摊。摊主是个中年女人，正把空瓶子装进麻袋。她抬头看了眼夜色，忽然皱眉，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袖口。
一枚金色环形臂章，在袖内悄然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