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战的血腥拉锯已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独立旅各部如同无数把坚韧的锉刀，正一点点地磨碎日军在城内的抵抗节点。然而，困兽犹斗，尤其是意识到败局已定的野兽，往往会爆发出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反扑。
在城中心原县衙，现日军守备司令部的地下掩体内，岛田少佐的双眼布满血丝，军服凌乱，卫生胡也因为汗水与灰尘黏连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外面的枪声、爆炸声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八路军战士冲锋时的呐喊。通讯几乎完全中断，各个方向的求援或战况报告都变成了零星的、充满绝望的嘶吼。
“少佐阁下！东街区失守！木村小队……全员玉碎！”
“八路军已经逼近到两条街以外！正在向司令部合围！”
“西门……西门方向传来激烈交火声，疑似伪军叛乱！”
每一份报告都像丧钟般敲响。岛田的脸颊肌肉剧烈抽搐着，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狠厉光芒。
“八嘎……既然守不住，那就让这些支那人……一起为帝国殉葬吧！”他嘶哑着低吼，转头对身旁一名负责特种武器的军官下令，“命令毒气小队，立刻向主要交战街区，发射‘特种烟’（日军对毒气弹的隐晦称呼）！快！”
“少佐阁下！”那军官脸色一白，“城内还有我军残存士兵和侨民……”
“执行命令！”岛田咆哮着打断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为天皇陛下尽忠的时刻到了！”
命令被强行下达。不久后，在日军控制的最后几个隐蔽炮兵阵地或迫击炮位，几声沉闷的发射声响起。数枚带着特殊标识的炮弹或掷弹筒弹药，划着低平的弧线，落向了东门、南门附近几条激战正酣的主要街道。
“嘭……嘭……”
爆炸声并不算特别响亮，但腾起的烟雾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绿色，与普通的炸药烟尘截然不同。这些烟雾带着一股刺鼻的、类似大蒜或烂苹果的甜腻气味，迅速在街道上弥漫开来，借助微风，如同死亡的薄纱，笼罩向正在逐屋清剿的八路军战士，也无可避免地波及了未能及时撤离的少量百姓和部分日军自己。
“咳咳……什么味道？”
“眼睛……眼睛好疼！”
“是毒气！鬼子放毒气了！”有经验丰富的老兵立刻辨识出了这致命的信号，发出了凄厉的警告。
一时间，恐慌在几条街道上蔓延。一些没有经验的战士吸入或接触到毒气，立刻出现了剧烈的咳嗽、流泪、呼吸困难、皮肤灼痛等症状，战斗力瞬间丧失，痛苦地蜷缩在地。
正在一条街巷指挥战斗的一团团长孙猛，看到那诡异的黄绿色烟雾飘来，心头猛地一沉，厉声高呼：“防毒准备！快！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向上风处转移！通知医疗队！”
万幸的是，陈征和旅部对此早有预案！在战前针对岛田部队装备和其指挥官残忍性格的分析中，使用毒气就被列为一种高度可能发生的极端情况。为此，旅部专门下达了防毒指示，并尽最大努力做了准备。
命令迅速传达到各班排。战士们虽然紧张，但并未完全慌乱。他们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简易水壶里倒出水，浸湿毛巾、布条甚至衣袖，紧紧捂住口鼻。条件好一些的班排，则分发下数量有限的、土法制做的简易防毒口罩（内嵌浸有硫代硫酸钠等简易解毒剂的棉花或木炭粉）。虽然防护效果有限，但至少能过滤部分毒剂，争取时间。
“不要慌！跟着老兵行动！避开低洼和烟雾浓密区！” 基层指挥员们声嘶力竭地稳定着部队。
与此同时，早已待命的旅属医疗队冒着生命危险，冲入了受影响区域。他们戴着数量更少、效果稍好的缴获防毒面具或自制口罩，迅速辨识毒气类型（从症状看，很可能是芥子气或路易氏气混合），将中毒的战士和百姓快速抬离毒区，在相对安全的后方设立临时救护点，用清水冲洗眼睛和皮肤，进行紧急救治。
然而，湿毛巾和简易口罩，只能应对已经释放的毒气。关键在于阻止日军持续发射！
就在毒气弹爆炸后不到五分钟，旅前指的电话就急促地响了起来。陈征一把抓起听筒，里面传来常超焦急但清晰的声音：
“旅长！内应紧急情报，结合信号监测，已确认毒气储存和发射点，位于城西原棉纺厂仓库区，坐标已传送高营长！守备兵力约一个小队！”
“知道了！” 陈征放下电话，目光瞬间转向待命的通讯参谋，“命令高胜寒！不惜一切代价，立刻拿下毒气仓库！切断毒气来源！”
“是！”
此刻，高胜寒和他的“利刃”小队主力，正与周海涛的起义伪军一起，在西门附近清剿负隅顽抗的日军。接到命令，高胜寒眼神一凛。
“山魈！带A组、b组，跟我走！c组留下继续清剿！”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齐了最精锐的二十多名队员。
“营长，那边是鬼子核心控制区，硬闯过去伤亡太大！” 耿彪急道。
“不走街道！” 高胜寒展开地图，手指沿着一条几乎被忽略的细线划过，“走这里——地下排水干渠！直通棉纺厂后院！内应提供了准确入口！”
时间就是生命！每拖延一分钟，就可能有多一名战友倒在毒雾中。小队在高胜寒的带领下，如同旋风般冲向下水道入口。周海涛也立刻调集火力，对小队前进方向进行佯攻，吸引日军注意力。
阴暗、恶臭、逼仄的下水道成为了救命通道。队员们不顾一切地在齐膝的污水中狂奔，只有手电筒的光芒在黑暗中晃动。污水溅满了全身，但没人 slowdown。
五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棉纺厂下方的出口。小心翼翼推开锈蚀的栅栏，外面是一个堆满废弃纺锤的后院。不远处，就是那座被日军改建成仓库和发射阵地的坚固厂房，隐约能看到日军哨兵的身影和匆忙搬运弹药的人员。
“狙击手，清除哨兵和明显目标。爆破组准备强攻大门。其他人，手榴弹开路，跟我冲进去，见一个杀一个，重点是穿防化服和操作迫击炮的！” 高胜寒的指令简洁冷酷到了极点。
“噗！噗！” 两声微不可闻的狙击枪响，仓库门口的两名哨兵应声倒地。
“行动！”
如同猛虎出闸，“利刃”队员们从下水道口蜂拥而出！爆破手直接将炸药包贴在了仓库大门上。
“轰！” 大门被炸得四分五裂。
“杀！” 高胜寒一马当先，手持两支二十响驳壳枪，冲入仓库。里面果然堆放着大量印有骷髅标志的木箱，几名穿着简易防化服的日军士兵正惊慌地试图操作几门迫击炮，旁边还有不少未发射的毒气弹。
枪声、爆炸声、怒吼声在仓库内瞬间爆响！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近距离屠杀。“利刃”队员们深知这些毒气的危害，下手毫不容情，冲锋枪、手枪、手榴弹向着所有身穿日军军服的身影倾泻着死亡的风暴。
战斗短暂而激烈。留守的日军小队没想到敌人会从“地下”冒出来，仓促应战，很快就被全部歼灭。
“检查所有弹药！确认安全！控制所有出入口！” 高胜寒一边更换弹夹，一边厉声命令。他快步走到那些毒气弹旁边，看着那狰狞的骷髅标志，眼神冰冷。
“营长，这里还有不少没来得及发射的。” 耿彪指着堆在角落的几十枚毒气弹。
“派人看守，没有工兵和防化专家来处理，谁也不准动！” 高胜寒沉声道，“立刻向旅部报告，毒气储存点已被我部控制，威胁解除！”
消息传回旅前指，陈征和所有参谋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部分街区已经遭到了毒气袭击，造成了伤亡，但最可怕的、持续性的毒气攻击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准备工作、内应情报、特种部队的快速反应，在这一刻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城内的黄绿色烟雾，因为失去了源头，在微风和自然沉降中，开始慢慢变淡、消散。那刺鼻的气味虽然依旧残留，但致命的威胁已经过去。
正在用湿毛巾捂着口鼻，跟随班组向上风处转移的王小栓，看到那令人窒息的黄绿色逐渐褪去，听到老兵说毒气点被端掉了，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看了一眼旁边被医疗队抬下去的、痛苦咳嗽的战友，心中对鬼子的恨意又深了一层，但也对旅部料敌先机、应对得当，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敬佩和安全感。
毒雾危机，这场日军绝望中使出的最卑劣手段，在独立旅充分的准备和“利刃”小队的决死突击下，被成功化解。岛田手中最后一张邪恶的底牌，失效了。清河县城的天平，向着解放的方向，再次重重地倾斜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