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碾过村口积雪的声音，混着祠堂飘来的欢笑声，像股暖风吹进王铁柱心里。他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柳如烟穿着新做的粉红花布褂子，红绸带在腰间系了个蝴蝶结，随着倒酒的动作轻轻晃，酒液顺着坛口往下淌，溅在她鞋尖的绣花上，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兴致：“张叔，您再满上！等俺家铁柱回来，咱把那坛三十年的米酒也开了，不醉不归！”
听到马车声，柳如烟手里的酒坛“哐当”一声放在桌上，撒腿就往这边跑，红绸带飘得像团烧得正旺的火苗。跑到近前，她也不管周围有多少村民，直接扑进王铁柱怀里，发间别着的桂花簪子蹭得他下巴发痒，混着米酒的甜香往他鼻子里钻：“你可算回来了！俺从早上就站在村口等，脚都冻麻了！”她手不老实，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摸，摸到袖口处一块深色印子，声音瞬间发紧，“这是啥？血？你受伤了？”
王铁柱笑着把她往怀里紧了紧，手掌贴着她后背暖着：“傻丫头，这是黑衣人的血，俺好端端的，连皮都没擦破。林御史亲自带人把靖王余孽押进京了，还说皇上看了账本，要重赏咱们村呢！”
柳如眉这时也端着个粗瓷碗走过来，碗里的姜汤还冒着热气，药箱斜挎在肩上，带子勒得她锁骨处微微发红：“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路上雪大，风跟刀子似的。俺特意在汤里加了点红枣，甜丝丝的，你肯定爱喝。”她递碗的手轻轻碰了碰王铁柱的指尖，见他不冷，才松了口气，“张叔早就把庆功宴的菜备好了，野猪肉炖了三个时辰，鸡汤里还放了后山采的菌子，就等你回来开席。”
祠堂前的空地上，十几张木桌拼得满满当当。炖得油亮的野猪肉装在大铁盆里，筷子一戳就脱骨；金黄的鸡汤飘着一层油花，菌子的鲜香能飘出二里地；还有村民们自家腌的咸菜、炒得喷香的花生，摆得满满当当。张大山端着个海碗，里面倒满米酒，脸喝得通红，胡子上还沾着肉渣，拍着王铁柱的肩膀喊：“铁柱哥，俺们村能有今天，全靠你！当初靖王的人来抢银矿，是你带着俺们打回去；后来闹雪灾，是你去府城求来救济；现在连靖王余孽都被你收拾了，你就是俺们村的活菩萨！以后你说往东，俺们绝不往西！”
村民们跟着起哄，一碗碗米酒递到王铁柱面前。他刚接过一碗，还没来得及喝，就见刘老三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棉鞋上全是雪，裤脚都湿透了，脸色白得像纸：“铁柱哥！不好了！俺刚才去村西头喂牛，看到草屋那边有黑影晃，还听到‘哐当’的兵器碰撞声，好像有人在打架！”
王铁柱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酒碗“啪”地放在桌上。还没等他开口，院门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发颤，雪从祠堂的屋檐上簌簌往下掉——是炸药包爆炸的声音！
“不好！是敌人！”王铁柱瞬间拔出腰间的刀，刀鞘上的红绸带是柳如烟特意缠的，此刻在火光下泛着红光，“大家别慌！青壮们跟俺去村西头！妇女们赶紧带着老人和孩子躲进地窖，把地窖门锁好，没俺的命令不许出来！”
柳如烟手脚麻利地从灶房拖出个布包，里面装着四个炸药包，红绸带缠在手腕上，勒得她皮肤发红也不在意：“俺跟你一起去！肯定是靖王的残党没死心，想趁庆功宴偷袭！俺的炸药包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柳如眉也迅速把药箱背紧，从里面掏出两包用油纸包好的迷药粉，塞进王铁柱和柳如烟兜里：“这是速效迷药，撒到脸上就能晕，你们揣好。俺也去，要是有人受伤，能及时处理，总不能让大家带着伤打仗。”
一行人往村西头跑，雪地里的脚印乱成一团。刚拐过一个弯，就听到草屋里传来村民的惨叫声：“救命啊！别砍！俺就是个看草屋的！”王铁柱心里一急，跑得更快了，远远就看到十几个黑影举着刀，正往草屋里冲，有的黑影手里还拿着火把，草屋的门已经被砍得稀烂，门板掉在地上，溅满了血。
“住手！”王铁柱怒吼一声，像头豹子似的冲上去，刀光一闪，就砍中一个想往屋里钻的黑影的胳膊。那人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往后退。
柳如烟紧随其后，掏出个炸药包，红绸带缠着引线“滋滋”点燃，她瞄准黑影最密集的地方，用力一扔：“给俺炸！”“轰隆”一声巨响，雪和碎石飞溅起来，三个黑影被炸得飞出去老远，摔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柳如眉趁机从兜里掏出迷药粉，对着冲过来的黑影轻轻一撒，白色的粉末像雾似的飘过去。那黑影吸了一口，顿时眼神发直，脚步踉跄，“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张大山带着二十多个青壮村民也赶来了，手里的斧头和锄头挥得呼呼响。张大山一斧头劈在一个黑影的背上，那人“啊”地叫了一声，往前扑了个嘴啃泥：“狗娘养的！敢来俺们村撒野，今天就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王铁柱砍倒一个想偷袭的黑影，刚想喘口气，就感觉背后有风声袭来。他赶紧往旁边一躲，一把刀擦着他的肩膀砍过去，劈在雪地上，溅起的雪沫子落在他脖子里，冰凉刺骨。回头一看，是个身材高大的黑影，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狠厉的眼睛，手里的刀比普通的刀长半尺，一看就是练家子。
“是你！”王铁柱认出这是黑狼的副手，上次在山道截杀时见过，当时这人力气大得能掰断士兵的枪杆，“黑狼都被押进京了，你们还敢来送死？”
那黑影冷笑一声，举着刀又冲上来：“王铁柱，别得意！靖王殿下的人遍布天下，就算黑狼死了，还有俺们！今天俺就要杀了你，毁了这个村子，为靖王殿下报仇！”
刀风带着寒气劈过来，王铁柱不再躲闪，双手握刀，迎着黑影的刀砍上去。“哐当”一声脆响，两把刀撞在一起，火星溅在雪地上，瞬间就灭了。王铁柱趁黑影手腕发麻的瞬间，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那人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王铁柱趁机冲上去，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黑布——是个满脸刀疤的男人，左脸上的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看着格外狰狞。
“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打过俺们村的人？”王铁柱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现在投降，俺还能留你一条活路，要是再反抗，俺现在就砍了你！”
那刀疤脸还想挣扎，张大山已经冲过来，一斧头柄砸在他后脑勺上。刀疤脸眼睛一翻，晕了过去。村民们一拥而上，用绳子把他绑得结结实实，绳子勒得他皮肤发红，也没人手软。
剩下的黑影见头领被抓，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王铁柱哪能给他们机会，大喊：“别让他们跑了！抓活的！留着他们还能问出靖王残党的老巢！”
村民们立刻散开，有的堵在前面，有的绕到后面，像张网似的把黑影围在中间。有个黑影想往山里跑，被柳如烟扔出的炸药包炸伤了腿，一瘸一拐地跑了没两步，就被村民们按住，绑了起来。
没一会儿，十几个黑影全被抓住了。柳如眉蹲在地上，给受伤的村民处理伤口。有个叫王小二的村民，胳膊被刀砍了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把棉袄都浸透了。柳如眉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把伤口擦干净，再撒上止血药，用干净的布条缠好，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忍忍，这药止血快，明天再换一次药，过几天就能好。以后打仗别冲那么靠前，你娘还在家等你呢。”
王小二红着脸点头：“谢谢如眉嫂子，俺知道了。”
柳如烟则在旁边清点黑影们带来的东西。一辆马车上装着十几把刀和三把长枪，还有两个炸药包，显然是准备用来炸草屋的。另外一辆马车上装着四个木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子，每锭银子都有二两重，闪着白光。柳如烟拿起一锭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红绸带缠在手腕上，眼里满是兴奋：“铁柱！你快看！这么多银子！至少有五百两！够咱们村盖十间砖瓦房，还能给孩子们请个先生教读书！”
王铁柱走过去，拿起一锭银子，银子上还带着淡淡的铜味，显然是刚铸不久的。他皱了皱眉：“这些银子肯定是靖王残党用来招兵买马的，他们手里有这么多银子，说明还有不少同伙。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他转身对张大山说：“把这些残党押进祠堂的柴房，派两个人守着，别让他们跑了，也别让他们自杀。明天一早，俺就派人去府城通知林御史，让她派兵马过来，把这些人押进京，好好审问。另外，再派十个人，分成两班，一班守村口，一班守村西头，今晚轮流值班，别再让敌人钻了空子。”
张大山用力点头：“放心吧铁柱哥！俺这就去安排！保证不会出岔子！”
村民们押着残党往祠堂走，雪地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白天，王铁柱牵着柳如烟和柳如眉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柳如烟的手暖暖的，红绸带缠在两人的手腕上，像根暖绳；柳如眉的手有点凉，王铁柱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棉袄兜里，帮她暖着。
“今天可真险，要是那些残党冲进祠堂，庆功宴就变成灾难了。”柳如烟靠在王铁柱身边，声音还有点发颤。
柳如眉也点点头：“以后咱们得加强防备，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光顾着庆功，忘了危险。俺明天再配点迷药粉，撒在村口和村西头，只要有陌生人来，就能闻到，也能提前预警。”
王铁柱握紧两人的手，往家的方向看了看，窗户里透出的灯光暖暖的：“有你们在，有全村人在，再大的危险咱们也能扛过去。走，回家，俺还没喝上你煮的姜汤呢。”
两人笑着点头，跟着王铁柱往家走。雪地里的脚印被月光拉长，三个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王铁柱知道，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算靖王的残党再来，他们也能打赢，十八道拐村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