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浆往村里挪，肩上扛着的宝箱硌得骨头生疼。暴雨像老天爷撒下来的豆子，噼里啪啦砸在斗笠上，顺着帽檐往下淌，糊得人睁不开眼。
“铁柱哥，歇会儿吧！”张大山拄着根断矛喘气，他身后的两个村民已经瘫在泥地里，怀里还死死抱着半箱银元，“这雨太大，路都看不清了，再走要出人命的！”
王铁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往远处望了望——灰蒙蒙的雨幕里，隐约能看到道山坳，那是回村的必经之路，平时半个时辰就能过，现在怕是得走一个时辰。他咬了咬牙：“不行，必须趁天黑前进村！那姓李的要是追上来，咱们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话音刚落，山坳里突然传来一阵呼哨，紧接着是马蹄声踏破泥水的“咚咚”响。王铁柱心里咯噔一下，拽着张大山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快躲起来！是山匪！”
七八个骑着马的汉子从山坳里冲出来，个个穿着蓑衣，手里拎着砍刀，为首的络腮胡脖子上挂着串骷髅头，看着就不是善茬。他们在刚才村民瘫倒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个瘦猴似的家伙踢了踢箱子：“大哥，有宝贝！”
络腮胡勒住马，三角眼在雨里闪着凶光：“搜！看看还有活人没！”
王铁柱攥紧了怀里的沙漠之鹰，手心全是冷汗。他现在就四个人，对方有八匹马，硬拼就是找死。张大山在旁边急得直搓手，想摸背后的斧头，被王铁柱按住了。
“别冲动。”他压低声音，“等他们分赃的时候再动手。”
果然，山匪们很快就发现了箱子里的银元，顿时红了眼，互相推搡着抢起来。瘦猴被络腮胡一脚踹在泥里：“妈的！都给老子放下！这是老子先看见的！”
“凭啥啊？”另一个刀疤脸不服气，“咱们兄弟跟你出生入死，见者有份！”
眼看山匪要内讧，王铁柱对身后三个村民使了个眼色，突然从灌木丛里跳出来，举枪就射：“砰！砰！”
两枪正中络腮胡和刀疤脸的马腿，那两匹马疼得人立起来，把人甩进泥地里。剩下的山匪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张大山他们扔出的石头砸中了两个。
“操！有埋伏！”瘦猴怪叫着挥刀砍过来，王铁柱侧身躲过，顺手抄起地上的断矛，狠狠扎进他的肚子。瘦猴惨叫着倒下，血混着泥水淌了一地。
剩下的四个山匪慌了神，调转马头想跑。王铁柱哪能让他们走，追上去又是两枪，打下两个落马，剩下的两个夹着尾巴钻进了山坳。
“追不追？”张大山举着斧头喊。
“别追！”王铁柱喘着气摆手，“先看看箱子！”
刚才那半箱银元被山匪翻得乱七八糟，还好没丢多少。他让人把箱子重新捆好，突然注意到络腮胡的马鞍上挂着个麻袋，打开一看，顿时乐了——里面全是干粮，还有半只烧鹅，油汪汪的看着就馋人。
“娘的，这群山匪日子过得挺滋润！”张大山抓起个馒头就往嘴里塞，被王铁柱拍了下手背，“先别吃！看看有没有毒！”
柳如眉教过他辨认毒物的法子，王铁柱捏碎个馒头闻了闻，没怪味，这才放心让大家吃。冷馒头就着烧鹅，虽然被雨水打湿了点，却比啥都香。他啃着馒头，突然注意到络腮胡的怀里露出个布角，拽出来一看，竟是张地图，上面用朱砂画着个粮仓的标记。
“这是……黑风岭粮仓？”王铁柱眼睛一亮，“流寇的粮草库！”
张大山凑过来看：“咱们去抢了它？”
“必须抢！”王铁柱把地图揣进怀里，“村里打完仗，粮食肯定不够吃，有了这粮仓，咱们至少能撑三个月！”他看了看天色，“现在去正好，山匪和流寇肯定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立马来了精神，把山匪的马牵过来，挑了四匹能跑的，驮着财宝往黑风岭赶。雨渐渐小了，天边露出点昏黄的光，正好能看清路。
黑风岭的粮仓藏在个废弃的煤窑里，门口守着两个打瞌睡的流寇，被王铁柱他们一闷棍敲晕了。进了煤窑才发现，里面竟然堆着十几麻袋粮食，还有几桶酒，墙角还拴着两头肥猪，哼哼唧唧的看着就喜人。
“发了！”张大山兴奋地搓手，“这些粮食够全村吃半年的！”
“小声点！”王铁柱示意大家赶紧装粮，自己则守在门口望风。刚装了两麻袋，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妈的，那姓李的真不是东西，让咱们在这儿喝西北风，他自己去鹰嘴崖找宝贝！”
王铁柱心里一紧，是流寇！他赶紧让大家躲进粮堆后面，自己则藏在门后，握紧了枪。
三个流寇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其中一个想解开裤子往粮袋上撒尿。王铁柱眼疾手快，猛地从门后跳出来，一矛捅进他的后腰。另两个流寇吓了一跳，刚想拔刀，就被张大山他们从粮堆后面扑出来按住，一顿拳头打得晕死过去。
“搜身！”王铁柱压低声音。从流寇身上搜出个令牌，上面刻着“天狼帮分舵”，还有封信，是李堂主写的，让他们守好粮仓，等他从鹰嘴崖回来就转移。
“这姓李的果然是天狼帮的余孽！”王铁柱把信捏成一团，“看来天狼帮根本没被彻底消灭，这姓李的是想卷土重来！”
张大山急了：“那咱们还等啥？赶紧把粮食运走啊！”
“别急。”王铁柱眼珠一转，“咱们给他留点‘礼物’。”他让村民把那几桶酒倒在粮堆周围，又把流寇的衣服扒下来堆在上面，做了个简易的引火装置。
“等他们回来，保管让他们哭都来不及！”王铁柱拍了拍手，带着大家赶着马车，牵着肥猪，浩浩荡荡往回走。刚出煤窑没多远，就听身后“轰隆”一声，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哈哈！着了！”张大山拍着大腿笑。
王铁柱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这把火彻底把李堂主得罪死了，以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太平。
往回走的路上，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泥泞的山路。王铁柱骑在马上，看着身后满载的粮食和财宝，心里踏实了不少。路过一片桃林时，突然闻到股淡淡的脂粉香，跟柳如烟身上的味道很像。
“谁？”他勒住马，举起枪。
桃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穿粉裙的姑娘跌跌撞撞跑出来，发髻都散了，手里还攥着个绣帕，看到王铁柱，吓得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好汉饶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王铁柱皱眉，这姑娘看着面生，不像是附近村子的。他跳下马，用枪指着她：“你是谁？在这儿干啥？”
“我……我是从府城逃出来的。”姑娘哭哭啼啼地说，“我叫苏婉儿，家里被流寇抢了，爹娘都被杀了，我一路逃到这儿，实在走不动了……”
张大山在旁边嘀咕：“看着不像坏人，要不带上她？”
王铁柱盯着苏婉儿的眼睛，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着楚楚可怜，可眼神深处却有点不对劲。他刚想再问，苏婉儿突然“哎呀”一声，捂着脚踝倒在地上：“我的脚……扭着了……”
王铁柱蹲下去想看看，突然注意到她绣帕上绣着个狼头，跟天狼帮的标记一模一样！他心里一凛，猛地抓住苏婉儿的手腕：“你是天狼帮的人！”
苏婉儿脸色瞬间煞白，突然从发髻里抽出根毒针，狠狠扎向王铁柱的脖子。王铁柱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反手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夺过毒针一看，针尖泛着绿光，跟流寇用的毒箭一个德性。
“说！李堂主让你来干啥？”王铁柱用枪顶着她的脑袋。
苏婉儿知道瞒不住了，咬着牙说：“既然被你识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还挺硬气。”王铁柱冷笑一声，对张大山说，“绑起来，带回去审问！”
押着苏婉儿往村里走，她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王铁柱，看得人心里发毛。王铁柱知道，这女人留着是个祸害，但现在杀了她，又怕错过李堂主的情报，只能先带回村再说。
快到村口时，柳如烟和柳如眉举着灯笼来接他们，看到马车上的粮食和肥猪，顿时喜上眉梢。
“你们可回来了！”柳如烟跑过来想扶王铁柱，看到被捆着的苏婉儿，愣了一下，“这是……”
“天狼帮的探子。”王铁柱简单说了下经过，“先关在地窖里，明天再审。”
柳如眉盯着苏婉儿看了两眼，突然说：“她袖口有药味，是迷魂药，刚才想暗算你？”
苏婉儿惊讶地抬头看了柳如眉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王铁柱心里佩服，还是柳如眉细心。
回到村里，村民们看到粮食和财宝，顿时欢呼起来，之前打仗的阴霾一扫而空。张大山带人把粮食搬进仓库，王铁柱则把苏婉儿交给两个妇女看管，自己则跟着柳如烟回了屋。
屋里暖烘烘的，柳如烟给他端来碗姜汤，看着他满身的泥水，心疼得不行：“快擦擦，别感冒了。”她拿起布巾，轻轻擦着他的脖子，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王铁柱忍不住往她怀里蹭了蹭。
“别闹，如眉姐还在呢。”柳如烟红着脸推他，却被王铁柱搂得更紧。
柳如眉正在收拾药箱，假装没看见，耳根却红透了。王铁柱看着她俩，心里那点疲惫顿时没了，低头在柳如烟脸上亲了一口：“还是家里好。”
“就知道贫嘴。”柳如烟嗔了他一句，转身去给他找干净衣服。
王铁柱凑到柳如眉身边，低声问：“看出啥了？那女人有问题？”
“不止有问题。”柳如眉压低声音，“她指甲缝里有磷粉，身上还有硫磺味，应该是玩火药的行家。李堂主派她来，怕是想炸咱们村。”
王铁柱心里一凛，这女人看着娇滴滴的，竟然是玩火药的？他刚想说话，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喊声：“铁柱哥！不好了！地窖那边着火了！”
“什么？”王铁柱猛地站起来，冲出屋一看，只见地窖方向火光冲天，还夹杂着妇女的尖叫。他心里咯噔一下，是苏婉儿！
“快！救火！”王铁柱大吼着冲过去，村民们也纷纷拎着水桶赶来。可地窖里的火越烧越大，还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有火药在爆炸。
“别靠近！”王铁柱大喊着拦住众人，“里面有火药！会炸的！”
果然，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地窖的入口被炸塌了，泥土混着火焰喷溅出来，把旁边的草垛也点燃了。
“苏婉儿跑了！”看管她的妇女哭着说，“她刚才说要上茅房，我一转身她就不见了，然后就着火了……”
王铁柱气得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树皮都被他砸掉一块：“妈的！让她跑了！”
柳如眉跑过来说：“她肯定没走远，火药爆炸需要时间，她肯定是提前布置好的，现在说不定还在村里！”
“搜！给我全村搜！”王铁柱大吼一声，“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村民们拿着火把四处搜寻，王铁柱则带着张大山直奔仓库，那里放着刚抢来的粮食，要是被苏婉儿炸了，他们这趟就白忙活了。
仓库门口果然有动静，一个黑影正往粮袋上撒什么东西。“抓住她！”王铁柱大吼着冲过去，黑影吓了一跳，转身就跑，正是苏婉儿！
王铁柱追上去，两人在村里的小巷里你追我赶。苏婉儿对村里的路很熟，显然是提前踩过点的。眼看她要冲出村口，王铁柱掏出枪，对着她的腿“砰”地开了一枪。
苏婉儿惨叫着倒下，王铁柱追上去，一脚踩住她的后背：“跑啊！你再跑啊！”
苏婉儿疼得满脸是汗，却突然怪笑起来：“晚了……我已经在粮仓和水井里下了毒，不出三天，全村人都会死光……”
“你找死！”王铁柱气得想一枪崩了她，被赶过来的柳如眉拦住了。
“别杀她！”柳如眉蹲下来，捏住苏婉儿的下巴，“你下的是什么毒？解药在哪？”
苏婉儿咬着牙不说话，柳如眉眼神一冷，从药箱里拿出根银针，狠狠扎在她的穴位上。苏婉儿顿时疼得满地打滚，眼泪鼻涕一起流：“我说！我说！是断肠草和砒霜混的毒，解药……解药在李堂主那儿……”
“在哪能找到李堂主？”王铁柱追问。
“落马坡……他说要在那儿重建天狼帮……”苏婉儿说完，突然头一歪，没了气息——竟然咬舌自尽了。
王铁柱气得直骂娘，柳如眉却已经跑向水井：“快！把水井封了！别让任何人喝水！”
村民们赶紧找来石板，把水井盖得严严实实。柳如眉又让人把粮仓里的粮食都搬出来，仔细检查，果然在几袋小米里发现了白色的粉末，闻着有股杏仁味，正是砒霜。
“还好发现得早。”柳如眉松了口气，“把这些有毒的粮食烧了，水井得用石灰消毒三天才能用。”
忙到后半夜，总算把毒源都处理干净了。王铁柱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五味杂陈。这姓李的太狠了，竟然用这种阴招，看来不把他彻底解决，村里就永无宁日。
“别愁了。”柳如烟递给他个烤红薯，“明天咱们就去落马坡，把那姓李的揪出来，一绝后患！”
柳如眉也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去，我认识断肠草的解药配方，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王铁柱看着两女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他握住她们的手，在月光下用力点了点头：“好！明天就去落马坡！不把天狼帮彻底铲平，老子就不叫王铁柱！”
第二天一早，王铁柱挑选了二十个精壮的村民，带上最好的武器和充足的干粮，准备出发去落马坡。柳如梦哭着拽着他的衣角：“师父，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给你留了糖葫芦！”
“放心吧。”王铁柱捏了捏她的脸，“等师父回来，给你带个更大的糖葫芦。”
队伍出发的时候，村民们都来送行，站在村口挥着手，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担忧。王铁柱回头看了一眼，十八道拐村在晨光中安静地卧在山坳里，像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他握紧了手里的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
落马坡在黑风岭的另一边，据说以前是个驿站，后来荒废了，成了三不管的地界。王铁柱他们走了整整一天，才在天黑前赶到坡下，远远就看到坡上有火光，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天狼帮的人！”张大山压低声音，“至少有三十多个！”
王铁柱示意大家躲在树林里，自己则爬上旁边的大树，往坡上看。只见坡上搭着十几个帐篷，篝火旁围着不少人，为首的正是那个姓李的，正拿着张地图在跟几个人说话，其中一个竟然是之前从鹰嘴崖跑掉的瘦猴山匪！
“果然勾结在一起了！”王铁柱心里暗骂，悄悄从树上下来，对众人说，“他们人多，硬拼不行。等半夜他们睡熟了，咱们放火烧帐篷，趁乱下手！”
众人点点头，躲在树林里吃了点干粮，耐心等待时机。夜越来越深，坡上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只有两个哨兵在来回溜达。
“动手！”王铁柱低喝一声，带着众人摸上坡。他先解决了哨兵，然后让村民们把带来的火油往帐篷上泼。张大山举着火折子，等王铁柱一声令下，就往帐篷上扔。
“点火！”
“腾”的一声，火焰瞬间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