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在土坯墙上晃，把林烬的影子拉得老长。
林溪已经睡熟了，小脸还带着未消的苍白，却紧紧攥着林烬的袖口，像是怕一松手哥哥就会不见。林烬坐在炕边，小心翼翼地挪开胳膊，指尖刚碰到妹妹的手，就想起方才掌心那团暗红色的火——此刻那火已经敛去，只在胸口留着一点微弱的暖意，像揣了颗温玉，却再难引出半分火星。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灼烧的痕迹，只有常年打铁、打猎磨出的厚茧。方才那团能融化灵气斩、逼退修士的火，仿佛是雪夜里的一场梦。可肩上的伤口还在疼，雪地里那串带火星的脚印，还有赵三仓皇逃窜的背影，又都真切得扎心。
炕角放着那本残缺的功法，封皮被磨得发毛，边角卷成了波浪。林烬伸手拿过来，油灯的光刚好落在扉页上——“凡骨非朽，烬火可燃”八个字是用朱砂写的，年久褪色，却仍透着一股执拗的劲。他从前翻了无数遍，只当是哪个落魄修士的呓语，可现在再看，指尖碰到纸页时，胸口那点暖意突然跳了跳。
他顺着残破的纸页往下翻，后面的字迹断断续续，有的被虫蛀了，有的被水渍晕开，只能辨认出零星的句子：“烬火者，非灵脉所生，乃心念所淬……初燃于绝境，再燃于护持，终燃于众生……”
“心念所淬？”林烬低声念出来，眉头皱起。他想起方才青木门修士抓着林溪时，自己心里那股恨不得拼了命的念头——就是那股劲涌上来时，火才烧起来的。他试着集中精神，想再引出那团火，可胸口的暖意只是轻轻晃了晃，连指尖都没热起来，反而肩上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
“咳……咳咳……”
炕上传来林溪的轻咳，林烬立刻放下功法，伸手探了探妹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他想起怀里那几块被赵三踩烂的狼肉，心里一阵发紧，明天得再去后山一趟，不然妹妹的身子撑不住。可青木门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赵三说要回来报复，断骨村这么小，根本没地方躲。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敲得很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林烬心里一紧，抓起炕边的柴刀——不会是青木门的人又回来了吧？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雪地里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村长。
村长裹着一件旧棉袄，手里提着一个布包，头发上落满了雪，看起来比平时苍老了不少。林烬松了口气，拉开门：“村长，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溪丫头。”村长走进来，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半袋小米和几颗晒干的野枣，“方才青木门的人跑的时候，村里好多人都看见了……你那火，是怎么回事？”
林烬沉默了一下，把方才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没提功法的事——他不确定这火是好是坏，不想给村里惹麻烦。
村长听完，久久没说话，只是盯着桌上的油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青木门的人没走远，我在村口看见他们往镇上去了，恐怕是去搬救兵。他们堂主是灵士境后期，咱们断骨村……根本挡不住。”
林烬的心沉了下去。灵士境后期，比赵三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他方才能逼退赵三，全靠烬火突然爆发，真要对上堂主，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他不能逃——林溪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村里的人也没地方可去。
“村长，您放心，”林烬握紧了拳头，胸口的暖意似乎又跳了跳，“他们要来，我来挡。”
“你挡？”村长看着他，眼神复杂，“你那火是厉害，可你连怎么控制都不知道。青木门的人手里有法器，真打起来，你和溪丫头……”
村长的话没说完，却让林烬清醒了不少。他确实太冲动了，只想着护着妹妹和村子，却忘了自己连烬火的皮毛都没摸到。方才那团火是被逼出来的，下次再想引出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转身拿起炕角的功法，递给村长：“村长，您见过这个吗？上面写的烬火，和我身上的火好像一样。”
村长接过功法，翻了几页，脸色突然变了。他指着其中一行被虫蛀了一半的字，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焚天诀’的残卷！我年轻的时候，听我爹说过，上古有个修士，就是靠这个诀法，以凡骨之躯修到了天衍境，还对抗过仙盟……后来不知怎么，就失传了。”
“焚天诀？”林烬眼睛一亮，“那上面写的‘心念所淬’，是不是说，只要心里有足够强的念头，就能控制烬火？”
“应该是。”村长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可这残卷缺了太多，只知道初燃要靠绝境，后面怎么练，根本没写。而且……仙盟最恨的就是练焚天诀的人，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有这个，麻烦就更大了。”
林烬拿起残卷，指尖在“再燃于护持”几个字上摩挲着。护持——护持妹妹，护持村子，这不就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吗？或许，这就是控制烬火的关键。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还有一点没喝完的汤药。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把汤药加热”——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明天林溪醒来能喝到温的。
胸口的暖意慢慢涌上来，顺着手臂传到指尖。他睁开眼，看见指尖有一点暗红色的火星在跳动，比之前弱了很多，却很稳。他把手指靠近碗沿，火星轻轻落在汤药里，没有烧起来，只是让汤药慢慢冒起了热气。
成了！
林烬心里一阵激动，可刚想再试，指尖的火星突然灭了，胸口的暖意也弱了下去，肩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他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原来，控制烬火这么耗力气。
“看来，你得赶紧练。”村长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神里多了几分希望，“青木门的人最多明天就会来，你得在那之前，至少能熟练引动火。”
林烬点点头，把残卷小心地收起来，放进怀里——和妹妹的药包放在一起。他看着炕上熟睡的林溪，又看了看窗外漫天的飞雪，心里突然没了之前的慌乱。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没有灵脉，没有导师，只有一本残缺的功法和一团难以控制的火，要对抗的是比自己强太多的修士，还有整个仙盟的规则。可他不怕——断骨村的人，骨头从来都是在绝境里越磨越硬的。
雪还在下，油灯的光映着林烬的脸，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隐忍，多了一种坚定的光。他攥紧了怀里的残卷，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更像是抓住了一条属于凡骨的修行之路。
明天，青木门的人会来。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靠打猎为生的“废物”，他有烬火，有焚天诀，还有要护持的人。
寒夜里，土坯房里的那点灯光，像是风雪中一盏不肯熄灭的灯，亮得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