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中心的合金门滑开时，张吒闻到了臭氧与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巨大的环形屏幕占据了整面墙，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半空中凝结成闪烁的星图。
穿着白色制服的技术员们在控制台间穿梭，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的速度几乎连成残影，耳机里传出的通讯声、设备的嗡鸣、偶尔响起的警报音，织成一张紧绷的信息网。
“核心频段已接入，覆盖联盟78%的星域。”
负责人递来一块冰凉的神经接驳器，他的眼底布满血丝，显然已连续工作超过三十小时，“但暗影议会的干扰波还在渗透，我们只能保证主频道的清晰度，边缘星域可能会出现杂音。”
张吒将接驳器贴在太阳穴，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至整个颅骨。
当神经与通讯网络同步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千万人的呼吸声——
那是散布在各个星域的联盟成员，此刻正通过无数终端，注视着通讯中心的直播画面。
“准备好了吗？”
汤惠萍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的指尖在证据存储器上摩挲，那里不仅有星尘计划的完整数据，还有铁面侄子在暗星避难所录制的视频，少年胸口的粒子炮伤口在画面里清晰可见。
张吒点头，走到环形屏幕中央。
当他的影像出现在全联盟的终端上时，原本嘈杂的通讯频道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电流的嘶嘶声在虚空中回荡。
他看到无数个悬浮的头像，有的带着愤怒，有的充满怀疑，有的则是麻木的冷漠——那是被谣言浸泡了太久的眼神。
“三天前，有人说我杀了铁面的侄子。”
张吒的声音透过神经接驳器传遍每个角落，他刻意没有使用任何增强音效，就用最平静的语调，“现在，让我们看看他本人怎么说。”
汤惠萍按下播放键，环形屏幕上瞬间切换出暗星避难所的画面。
铁面的侄子坐在一堆压缩饼干箱上，手臂上还打着绷带，胸口的作战服破了个焦黑的大洞：“我在幽灵星云掩护汤惠萍女士登机时被粒子炮击中，是张吒队长把我拖进逃生舱的。那些说他杀了我的人，要么是瞎了眼，要么就是暗黑议会的狗！”
画面突然被干扰波切割成雪花，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强行插入频道：“伪造的！这是用记忆编织仪做的假视频！看看这个——”屏幕上突然跳出张吒与暗黑议会使者握手的画面，背景是星辰守护者的武器库，“他早就把星尘计划的核心数据卖了！”
“可笑。”张吒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杂音，他调出武器库的能量记录，红色的数据流在屏幕上形成清晰的时间线，“那天我正在矿坑突围，武器库的监控显示我根本不在场。倒是你——”
他突然将画面定格在使者的靴底，那里沾着的暗红色泥土在光谱分析下显露出特殊的金属成分，
“这种稀土矿只有永恒帝国的第七矿区才有，莱因哈特议员上周刚去过那里考察，不是吗？”
通讯频道里爆发出一阵骚动。
张吒趁机放出莱因哈特与暗黑议会使者的通讯录音，刻意处理过的金属音在神经接驳器里震颤：“……让编织仪模拟张吒的灵力波动，越像越好……”“……议会表决那天，我会把议长引到钟楼……”
“这不可能！”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是守望者派系的舰长，他的头像在屏幕上剧烈晃动，“莱因哈特议员是联盟的元老，怎么会……”
“看看这个。”汤惠萍调出一份加密档案，那是从宇宙扞卫者总部破译的财务记录，红色的资金流向图清晰地显示，莱因哈特的私人账户在过去五年里，收到了来自永恒帝国军工星的十七笔汇款，每一笔都对应着一次“星尘计划”的实验节点。
环形屏幕前的技术员们发出一阵抽气声。
张吒看着那些逐渐从怀疑转为震惊的头像，突然提高了音量：“三年前阿尔法星难民营被屠村，大家都以为是海盗干的。现在我告诉你们真相——”
他调出一份泛黄的尸检报告，“死者的血液里都有噬能体的基因片段，和星尘计划第37号实验记录完全吻合！”
通讯频道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张吒知道，这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比任何指控都更有力量。
他趁势放出万兽谷的卫星图像，被湮灭炮夷为平地的山谷在画面里像道丑陋的伤疤：“昨天，万兽老人的据点被袭击，因为我们找到了他们的实验基地。那些说我们编造阴谋的人，问问自己——如果永恒帝国是无辜的，为什么要销毁所有证据？”
“我相信他们！”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星际贸易联盟的会长，他的头像出现在屏幕角落，脖颈上的蛇形烙印还未消退，“莱因哈特用我儿子的性命威胁我散布谣言，但我宁愿死，也不能让更多人被蒙蔽！”
他举起一份血书，上面是十几个商队首领的签名，“我们愿意提供所有跃迁航道，护送证据到联盟主星！”
连锁反应就此爆发。星辰守护者的铁面上传了实验日志的扫描件，光明裁决者的艾琳娜展示了被精神控制的祭司名单。
银河守护者的卡伦放出了囤积武器的仓库照片……那些曾经沉默的势力，如同被点燃的星火，在环形屏幕上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张吒的神经接驳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是暗影议会的精神干扰波在反击。
他看到屏幕上的头像开始扭曲，一些中立势力的代表眼神变得迷茫，显然在遭受精神控制。
“集中精神！”汤惠萍的冰蓝色灵力顺着控制台蔓延，在环形屏幕周围凝结成半透明的屏障，“这是精神污染，默念自己最珍视的记忆就能抵抗！”
张吒立刻照做，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信任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调出一段尘封的影像——那是二十年前，年轻的莱因哈特在联盟议会上宣誓的画面，那时的他眼神清澈，声音洪亮：“我将用生命守护星际联盟的和平……”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张吒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为了权力，你把灵魂卖给了暗黑议会，把誓言踩在脚下。那些死在星尘计划里的平民，那些被你当作棋子的士兵，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屏幕上的干扰波突然减弱，显然连精神控制者都被这番话刺痛。
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中立势力“绿洲联盟”的代表：“我们……我们愿意派监察队去第七矿区核实稀土矿的成分。如果张吒队长说的是真的……”
“不止如此。”张吒趁热打铁，调出早已准备好的实地考察路线图，红色的航线从联盟主星延伸至十个殖民星，每个节点都标注着永恒帝国的秘密设施，
“我们邀请所有中立势力组成联合考察团，亲眼去看看星尘计划的实验舱，看看那些被当作实验体的平民，看看莱因哈特议员的‘杰作’！”
环形屏幕上的头像们开始闪烁着同意的绿光。
汤惠萍的眼眶湿润了，她看着那些从怀疑到坚定的面孔，突然明白张吒为何坚持要直播——真相从不需要声嘶力竭的辩解，它只需要一个被看见的机会。
就在这时，负责人突然大喊：“暗影议会在切断我们的主频段！他们的战舰正在靠近通讯中心！”
环形屏幕上的画面开始剧烈晃动，部分星域的信号已经中断。
张吒一把扯下神经接驳器，紫电长剑在手中发出嗡鸣：“汤惠萍，把所有证据备份发送到联合考察团的加密频道！其他人，跟我去防御阵地！”
技术员们纷纷抓起桌下的能量枪，汤惠萍将存储器塞进防爆箱，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凝结成锋利的冰棱。
当张吒冲出通讯中心时，看到幽冥号的阴影正笼罩在星球上空，湮灭炮的红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云层中缓缓亮起。
“他们怕了。”张吒的长剑指向天空，剑身上的符文映着红光，“他们怕我们把真相传遍整个联盟！”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守望者派系的舰长带着士兵赶来，他们的铠甲上还别着银河守护者的徽章：“张吒队长，我们来晚了！但剩下的路，我们陪你一起走！”
张吒看着那些重新亮起的通讯信号，看着联合考察团的飞船从各个星域出发，看着环形屏幕上最后定格的——
莱因哈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露出了笑容。
通讯中心的防御炮开始轰鸣，湮灭炮的红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张吒的声音再次通过备用频道传遍联盟：“考察团的朋友们，记住——你们看到的每一个实验体，都是莱因哈特的罪证；你们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无辜者的鲜血。把真相带回来，带到议会大厦，带到每个怀疑的人面前！”
爆炸声吞没了最后的话语。张吒挥舞着紫电长剑冲向登陆的帝国士兵，汤惠萍的冰棱在他身后织成防御网，守望者的舰长怒吼着投掷出 grenades（手榴弹）。
通讯中心的环形屏幕在炮火中碎裂，但那些备份的证据已经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在星际间散开，落在每个等待真相的角落。
当联合考察团的飞船穿过幽冥号的封锁线时，驾驶员们透过舷窗，看到通讯中心的废墟上，一道紫蓝色的剑光如同不灭的火炬，在硝烟中高高举起。
他们知道，这场关于真相的战争，已经赢了最关键的一役。
但张吒和汤惠萍都明白，这只是开始。当考察团带回那些血淋淋的证据时，当议会大厦的钟声为真相敲响时，真正的决战才会到来。
而他们，必须守住这片通讯中心的废墟，守住最后一道传播真相的防线，直到联合考察团的飞船，带着全联盟的希望，抵达联盟主星的那一刻。
炮火仍在继续，剑光与冰棱交织成璀璨的光网。在这片被硝烟笼罩的星球上，澄清谣言的战斗，正以另一种更壮烈的方式，续写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