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陆昶靠在软垫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中涌起万千思绪。这些年来,他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如今终于可以稍稍放松紧绷的心弦。
“张良在博浪沙刺秦失败后,隐姓埋名于下邳;陈平早年贫困,甚至被诬盗嫂…”陆昶轻声自语,“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在势单力薄之时,也不得不隐忍待机。”
他回想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与无助。一个拥有超越时代知识的人,却因身份卑微而寸步难行。那时他就明白,在这个门阀林立的时代,没有相应的身份地位,任何超前的见解都只会被视为妖言惑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昶喃喃道,“若无足够的实力自保,过早显露锋芒,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正是他选择在东海郡站稳脚跟后,才开始逐步推行一些发明的缘由。望远镜、玻璃、改良造纸术…这些在后世看来稀松平常的创造,在这个时代却需要合适的时机和身份才能推行。
马车经过一处驿站,稍作休整。陆昶下车活动筋骨,看着往来商旅,不禁想起这些年暗中推动的种种变革。
“若在穿越之初就贸然行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他心中暗叹。历史上多少能人异士,都因不合时宜而陨落。徐光启若生在秦汉,他的西学必将被视作异端;张衡若在乱世,他的发明恐怕也难以传承。
随行的亲兵递上一壶热茶,陆昶接过,感受着茶壶传来的暖意。这让他想起在郯城推广陆公薯时的艰辛。若非有郡守的身份,谁又会相信这种前所未见的作物能够救命?
“权力与知识,必须相辅相成。”陆昶若有所悟。没有知识的权力是盲目的,没有权力的知识是脆弱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平衡这两者。
马车继续前行,陆昶的思绪飘向了更远的地方。他想起了叔祖陆通和父亲,两位因理念不合而离开天师道的长辈。或许,叔祖和父亲当年也面临着类似的困境——胸怀济世之志,却因势力单薄而难以施展。
“如今我既已晋爵县公,又得谢玄在徐州呼应,或许可以更大胆一些了。”陆昶心中盘算着。天师道的威胁迫在眉睫,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谨小慎微。
但他随即又警醒起来:“即便如此,也需步步为营。朝堂之上,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夕阳西下,马车在一处庄园停驻。这是陆家在京郊的一处别业,陆昶打算在这里稍作休整,再秘密进入建康。
夜深人静时,陆昶独自在书房中整理思绪。他取出一本笔记,上面记录着这些年来暗中进行的各种研究——从改良农具到火药配方,从简易医疗器械到新的记账方法。
“这些本该造福万民的知识,却因时局所迫,不得不深藏至今。”陆昶轻抚着笔记,心中五味杂陈。
但他也明白,正是这份谨慎,让他能够活到今天。在这个乱世,理想主义者往往死得最早。想要实现抱负,首先得活下去。
“如今时机将至。”陆昶合上笔记,目光坚定,“待解决天师道之患,或许就是这些知识重见天日之时。”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陆昶想起远在郯城的将士,想起正在徐州整军的谢玄,想起建康城中未知的险恶。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了郯城这个根基,有了谢玄这个盟友,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一些真正重要的事情。
“叔祖,你若在天有灵,请保佑我查明真相,还天师道一个清白。”陆昶望着明月,轻声祈祷。
夜色渐深,陆昶吹熄烛火,却久久不能入睡。明日即将进入建康,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隐藏实力的寒门子弟,而是手握实权的东海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