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针落可闻。
凌毅这番石破天惊的话，让所有人，包括龙椅上的刘禅，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拿邓艾的人头来换？
他怎么敢说？
那可是曹魏新任的雍凉都督，是司马师最倚重的爪牙，是汉军如今面对的最可怕的敌人！
钟会脸上的微笑，终于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极度的阴沉。
他自出仕以来，舌战群儒，出入宫禁，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近乎于市井无赖的方式，与他对话。
“兴农侯，是在说笑吗？”钟会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凌毅反问，随即转向诸葛恪，“太傅大人，我的条件，同样适用于你。谁能先把邓艾的人头送来成都，荆州三郡，就是谁的。若是你们两家联手办到了，三郡之地，你们自己商量着分，我大汉绝无二话。”
这番话，比刚才更加疯狂！
诸葛恪的脸，也绷不住了。
他来之前，设想过无数种谈判的场景。蜀汉可能会愤怒，可能会哀求，可能会据理力争。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掀了桌子，然后反过来，给他们开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价码！
“荒唐！”诸葛恪拂袖，“兴农侯！你这是在羞辱我主，羞辱我大吴！”
“羞辱？”凌毅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只是在教你们，做生意的基本道理。”
“想要空手套白狼，在我大汉，行不通。”
“你！”钟会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凌毅！你真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扭转乾坤吗？你真以为，姜维那三万残兵，能在雍凉掀起什么风浪吗？”
“我告诉你！”钟会向前一步，几乎是指着凌毅的鼻子，“邓艾将军的大军，已在关中集结！十万！整整十万大军！旬月之内，必能将姜维全军，碾为齑粉！届时，兵临城下，我看你还如何猖狂！”
十万大军！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蜀汉君臣的心上。
费祎的腿一软，差点再次瘫倒在地。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姜维的三万孤军，对上邓艾的十万大军，那不是以卵击石，是什么？
然而，凌毅只是静静地听着。
等钟会吼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说完了？说完了就滚。”
“什么？”钟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可以滚了。”凌毅重复了一遍，无比清晰，“带着你那份可笑的诏书，滚回洛阳去。告诉司马师，也告诉邓艾。想要姜维的人头，可以，拿他们自己的来换。”
“还有，”凌毅的目光，转向诸葛恪，“太傅大人，也请回吧。我大汉的土地，不卖。想打，我们奉陪到底。”
“送客。”
最后两个字，凌毅是对着殿外的禁军说的。
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凌毅这番，堪称决绝的操作，给震懵了。
不谈了？
直接赶人？
这是彻底，不留任何余地，要与魏、吴两国，同时开战啊！
“凌毅！你好大的胆子！”刘禅身边的宦官黄皓，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陛下尚未开口，你安敢擅自做主！”
“闭嘴！”
一声暴喝，不是来自凌毅，而是来自龙椅上的刘禅！
刘禅霍然起身，他死死地盯着黄皓，那眼神，竟让这位恃宠而骄的宦官，吓得一哆嗦，当场跪了下去。
刘禅没有再理会他。
他的视线，扫过下方那两位，同样处于震惊中的，魏、吴使臣。
最终，落在了凌毅的背影上。
“兴农侯的话，就是朕的话。”
刘禅的声音，响彻大殿。
“大汉，立国四百余年。只有战死的皇帝，没有苟活的懦夫。”
“送客！”
这一次，禁军没有任何犹豫。
两队甲士，迈着整齐的步子，走入殿中，一左一右，“请”向了钟会与诸葛恪。
钟会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猛地一甩袖子，将那份国书，狠狠摔在地上！
“好！好一个大汉！好一个兴农侯！”
“你们，就等着，给姜维收尸吧！”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诸葛恪的处境，则更为尴尬。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取一下，可看到刘禅那张，前所未有坚毅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刘禅，深深一揖。
“陛下，保重。”
说完，也落寞地，转身离去。
看着两国使臣狼狈的背影，蜀汉的臣子们，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悲壮与快意的，复杂情绪。
是啊，是把他们赶走了。
是很解气。
可然后呢？
然后，大汉要面对的，是来自曹魏的，十万大军的雷霆之怒！
还有东吴这个，随时可能在背后捅刀子的，阴险邻居！
死局。
一个比刚才，更加无解的，死局！
“陛下！万万不可啊！”费祎终于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此举，是将我大汉，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时间，殿内跪倒了一大片。
都是以费祎为首的，主和派文臣。
他们是真的怕了。
刘禅看着下方跪倒的臣子，又看了看凌毅。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走下御阶。
一步，一步。
走到了凌毅的面前。
然后，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
这位大汉的天子，对着他的臣子，对着他的兴农侯。
深深地，弯下了腰。
“凌卿。”
刘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这天下，这祖宗的江山，朕，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