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条狭窄而充满血腥味的石缝“检票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跌入另一种更加深沉的压抑之中。
枯木寨,这个依附于断头崖黑市而生的外围聚落,就像一颗依附在毒瘤旁的脓包。
寨子依山而建,所有的建筑几乎都是由周围枯死的黑色巨木和粗糙的岩石随意堆砌而成,歪歪斜斜,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混杂着劣质脂粉、烈酒以及陈旧血渍的复杂气息。
街道狭窄泥泞,两旁蹲坐着一个个眼神阴鸷、衣衫褴褛的散修,他们像是在等待腐肉的秃鹫,贪婪地打量着每一个新进入寨子的人。
然而,这幅在常人眼中像贫民窟与匪窝结合体的破败景象,落入陈狗剩的眼中,却自动加上了一层名为“复古田园风”的厚重滤镜。
“哇哦!”
陈狗剩站在寨子口,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农家乐’搞得挺有特色啊!原生态,纯天然,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嗯,发酵了的泥土芬芳。”
他拍了拍身边的“专车司机”冯老四,一脸满意地点评道:“虽然路远了点,但这环境确实够‘返璞归真’的。看来这次疗养选对地方了。”
冯老四此刻依旧保持着那种机械而僵硬的站姿,双目无神,仿佛一台等待指令的机器。之前那场激烈的“冲卡”行动似乎耗尽了他的精力,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黑褐色。
“司机师傅,辛苦了。”陈狗剩从兜里(其实是储物袋)摸出两块下品灵石,塞到冯老四手里,“这是小费,你去歇会儿吧,记得给车加点油,别回头趴窝了。”
“是!首长!保证完成车辆保养任务!”
冯老四机械地敬了个礼,然后拿着灵石,像个提线木偶般走到一旁的墙角蹲下,真的开始“保养”自己——他用沾满血污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自己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皮甲。
陈狗剩不再理会他,独自一人,兴致勃勃地走进了这座充满了“乡土气息”的枯木寨。
他那一身虽然破烂但依稀能看出材质不凡的“病号服”(青蚕内甲),以及腰间那几个鼓鼓囊囊、一看就装满了“土特产”的储物袋。
在这群穷凶极恶的散修眼中,简直就像是一只行走在狼群中的肥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无数道贪婪的目光在暗处交织,但碍于刚才冯老四在寨门口那一番“发疯”般的表现(虽然他们没看清具体过程,但冯老四那一身血还是很有威慑力的),暂时还没人敢当出头鸟。
陈狗剩对此毫无所觉,他像个来度假的游客,东看看西摸摸。
“这家的‘腊肉’挂得挺别致啊……”他指着一家店铺门口悬挂的、不知是什么妖兽的风干大腿,啧啧称奇,“就是颜色有点发黑,是不是烟熏过头了?”
他一路溜达,最终停在了一座位于寨子中心、也是整个枯木寨看起来最“气派”的建筑前。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木楼,通体漆黑,门口挂着两盏惨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牌匾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四个大字——“鬼母客栈”。
一股阴冷而黏腻的气息,不断从客栈内涌出。
“‘鬼母客栈’?这名字起得有创意,主打恐怖主题民宿?”陈狗剩眼睛一亮,“我就喜欢这种有特色的地方!刺激!”
他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客栈大堂内光线昏暗,几张油腻腻的桌子旁坐着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的黑袍修士。看到陈狗剩进来,大堂内瞬间安静了一下,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
柜台后,一个满头银发、脸上皱纹堆垒得像老树皮一样的老妪,正佝偻着身子,用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拭着柜台。
她抬起头,那双浑浊三角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哟,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呐。”
老妪的声音沙哑刺耳,像两片砂纸在摩擦。她放下抹布,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层层叠叠的皱纹仿佛能夹死苍蝇。
“是第一次来我们枯木寨吧?快请进,快请进。”
这位正是枯木寨凶名赫赫的“鬼手婆婆”,筑基初期的邪修,最擅长的便是用毒和暗杀,这家“鬼母客栈”,不知吞噬了多少过路肥羊的性命。
在她的眼中,陈狗剩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行走的灵石和法器。
陈狗剩看着眼前这位“热情”的“民宿老板娘”,虽然觉得她的笑容有点渗人,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老板娘你好,我是来住宿的。你们这儿还有空房吗?最好是带大窗户、采光好的那种VIp主题房。”
“有,有,当然有!”鬼手婆婆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小哥来得巧,咱们这儿刚好还剩一间最好的‘天字号’上房,平时都是给贵客留着的。”
她一边说,一边从柜台下摸出一把生锈的铜钥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毒。
那间“天字号”房,可是她精心布置的“宰猪场”,里面不仅有迷魂阵,更布满了各种致命的机关毒物。
“那就好,”陈狗剩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老板娘,你们这儿管饭吗?坐了一路车,饿死我了。”
“管!当然管!”鬼手婆婆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咱们这儿的‘农家菜’可是远近闻名,既然小哥来了,那必须得尝尝!老婆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保证让你……吃得满意,睡得‘安稳’。”
她特意在“安稳”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太好了!我就喜欢吃农家菜,绿色健康!”陈狗剩高兴地拍了拍手,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接过钥匙,在鬼手婆婆“热情”的指引下,上了二楼,找到了那间所谓的“天字号”上房。
推开门,一股常年不通风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套摇摇晃晃的桌椅,墙角甚至还结着几张蛛网。
但在陈狗剩眼里,这一切都充满了“复古”的情调。
“嗯,做旧风格,很有年代感。”他将行李(储物袋)往床上一扔,大咧咧地坐在了椅子上,“就是这卫生打扫得不太彻底,回头得给个四星。”
没过多久,鬼手婆婆便亲自端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三菜一汤:一盘黑乎乎的不知名肉块,一盘颜色诡异的野菜,还有一碗散发着酸味的汤。
最关键的是,那壶酒。
酒壶里装的并非普通水酒,而是她秘制的“化骨散”毒酒!无色无味,只需一杯,就能让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全身骨骼酥软,灵力尽失,最终化为一滩脓水!
“小哥,饭菜来了,趁热吃。”鬼手婆婆将饭菜放下,殷勤地给陈狗剩倒了一杯酒,“这可是咱们自家酿的‘百草酿’,劲儿大,解乏!”
陈狗剩看着这一桌子卖相极差的“农家菜”,眉头微皱。
“老板娘,你们这厨师……是不是该进修一下了?”他指着那盘黑乎乎的肉块,“这红烧肉炒糖色炒过了吧?都糊了。”
鬼手婆婆嘴角一抽,强笑道:“这就是咱们这儿的特色,看着黑,吃着香!小哥你尝尝就知道了。”
“行吧,入乡随俗。”
陈狗剩早已饥肠辘辘,也顾不上挑剔了。他端起酒杯,闻了闻,确实没什么怪味。
“咕咚!”
他仰头便将那杯足以毒死一头牛的“化骨散”毒酒一饮而尽。
鬼手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死死地盯着陈狗剩的喉咙。
喝了!他喝下去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药效发作……
“哈——!”陈狗剩放下酒杯,咂了咂嘴,“这酒……味道有点淡啊,是不是兑水了?”
鬼手婆婆愣了一下。淡?这可是能蚀骨销魂的剧毒!
“可能……可能是酿造的时候稍微淡了点。”她勉强解释道,心中却有些犯嘀咕,莫非是药放少了?
“没事,能解渴就行。”
陈狗剩不再多言,拿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地开始扫荡桌上的饭菜。
那盘黑乎乎的肉块,被他几口吞下;那盘颜色诡异的野菜,也被他吃了个精光;连那碗酸溜溜的汤,都被他喝了个底朝天。
这一桌子菜,每一样都被鬼手婆婆下了不同种类的慢性毒药,混合在一起,足以让筑基修士都感到棘手。
然而,陈狗剩吃完后,不仅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反而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脸的满足。
“嗝——!”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体内的系统在这一刻悄然运转。
那些刚刚入腹的剧毒,甚至还没来得及发作,便被那一团霸道无比的混沌能量包裹、分解。
对于连筑基期妖丹都能生吞、连各种剧毒灵草都能当零食吃的陈狗剩来说,这点凡俗毒药,简直连给他“提味”都不够格。
它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滋养了他那堪比妖兽的强悍肉身。
“味道虽然一般,但分量还算足。”陈狗剩点评道,随即脸色微微一变,捂住了肚子。
鬼手婆婆心中一喜:终于要发作了!
“哎哟……”陈狗剩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向鬼手婆婆,“老板娘,我要投诉!”
“投诉?”鬼手婆婆下意识地问道。
“对!投诉你们厨师!”陈狗剩指着那些空盘子,愤愤不平地说道,“这菜里……辣椒放得太多了!烧心!你们是不是用了劣质辣椒精?!”
鬼手婆婆彻底傻眼了。
辣椒精?那可是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断肠草”汁液!
她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除了有点“烧心”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的疯子,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不……不可能……”她心中惊骇欲绝,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这……这可能是小哥你吃不惯咱们这儿的口味……”
“什么吃不惯!这就是食品安全问题!”陈狗剩不依不饶,“我要见你们经理!我要退菜!”
鬼手婆婆被他缠得头皮发麻,心中杀意更甚,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硬的不行,看来只能来软的了。
“小哥息怒,息怒。”她连忙赔笑,“这样,今晚的房费给你免了,待会儿……我再安排个特别的‘服务’,给您赔罪,您看如何?”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既然毒不死你,那就用更直接的办法!
“特别服务?”陈狗剩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眼睛一亮,“什么服务?正规的吗?我跟你说,我可是正经人!”
“正规,绝对正规!”鬼手婆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保证让您……舒舒服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