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十七年秋,新洛城(君士坦丁堡)。金角湾的船坞里,最后一艘战舰的龙骨被改造成商船的弧度。
周不疑亲手将“破浪”号的撞角卸下,铸成犁铧分发给色雷斯的农民。玄甲骑兵卸下的鳞甲正在熔炉中重铸,变成灌溉水车的齿轮。
“第十七个屯垦区设在萨洛尼卡。”刘巴在舆图上插下青旗,“安置退伍士卒三千户,与马其顿人混居。
在这广袤的田野上,新的矛盾悄然滋生,如同春日里的杂草,难以根除。希腊的农人们,他们世代相传的橄榄园,如今面临着新的挑战。
他们坚决拒绝在那些郁郁葱葱的橄榄树间套种小米,他们认为这会破坏橄榄树的生长环境,影响橄榄的品质和产量。
他们对土地的深厚情感和对传统的坚守,使得他们对任何可能改变现状的尝试都持反对态度。
与此同时,在保加利亚的辽阔草场上,牧羊人们也面临着自己的困境。他们抗议汉式犁具的引入,认为这些外来工具破坏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场。
这些犁具在翻土时过于粗暴,破坏了草根,影响了牧草的生长,进而影响了羊群的健康和羊毛的质量。牧羊人们担心,如果继续使用这些犁具,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将难以为继。
然而,转机往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随军医师在巡视这片土地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现象。在那些与江南桑树共生的葡萄园中,葡萄藤似乎更加茁壮,而且霉病的发生率大大降低。
这一发现让周不疑看到了解决矛盾的希望。他立即下达命令,宣布凡是在桑园间作葡萄的农户,都将享受免三年赋税的优惠政策。
这一政策的出台,不仅为农人们提供了经济上的激励,更重要的是,它为解决传统农业与新技术之间的矛盾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解决方案。
农人们开始尝试在桑树下种植葡萄,他们发现这种共生模式不仅没有损害原有的橄榄树和草场,反而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
葡萄藤的根系帮助桑树更好地吸收水分和养分,而桑树的落叶又为葡萄提供了天然的肥料。这种生态农业的实践,不仅提高了土地的利用率,还促进了农业的可持续发展。
周不疑的这一决策,不仅缓解了农人与牧羊人之间的矛盾,还为当地的农业发展指明了新的方向。
通过政策引导和科技创新,古老的农耕文明得以焕发新的生机,而这片土地上的农人和牧羊人,也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秋天,第一批混种园获得丰收。紫红色的葡萄酿成的酒液,与蚕丝一起装船东运。威尼斯商人捧着丝绸惊叹:“东方人让土地流淌着黄金与紫霞!”
清晨,新洛太学响起七种语言的诵读声。希腊哲人在讲解《理想国》时,突然用汉语提问:“公孙龙‘白马非马’,与巴门尼德‘存在为一’有何相通?”
台下坐着汉人匠师、阿拉伯数学家、犹太法典师。最出色的学生是个叫君士坦丁的混血少年,他能用拉丁文赋诗,用汉语作策论,还能用阿拉伯语演算几何。
“看他。”法正轻声道,“这就是未来的模样。”
李儒在暗处记录着每个学者的言行。当他发现某个波斯祆教徒偷偷翻译《孙子兵法》时,并未阻止,只是将译本抄送格物院——那里正在编纂《万国兵要》。
天启三十八年春,连接黑海与地中海的运河通航。竣工典礼上,周不疑却缺席了。他站在圣索菲亚大教堂的穹顶下,看阳光穿过新镶嵌的琉璃窗——上面用彩色玻璃拼出《道德经》章句。
“道可道,非常道”的汉文与希腊文注释交织,投在查士丁尼皇帝的紫袍石像上。前来观礼的阿拉伯使节沉默良久,最终在留言簿上写下:“智慧之殿应向所有追寻真理者敞开。”
当晚,周不疑在旧皇宫召开万国商会。威尼斯人用玻璃换走景德镇瓷器,阿拉伯人用医药典籍交换造纸术,犹太商人则促成了第一笔跨国信贷——借款方是正在明洲抗敌的赵广。
盛夏,一支伤痕累累的船队驶入金角湾。他们是刘渊派回的使者,带来北大西洋的惊人见闻。
“维京人只是前锋。”使者呈上缴获的图腾,“真正的威胁来自更西方的内陆,那里有数个庞大的部落联盟,已开始使用马匹与铜器。”
随船运回的还有三具覆盖羽毛的铠甲,以及用玉米芯编制的史书——上面记载着某个“羽蛇神”带领族群跨越冰峡的传说。
“明洲的仗,比想象中更难打。”刘渊在信中说,“赵广世子需要更多火器与船只。”
周不疑在博斯普鲁斯海峡最窄处立碑,碑文用汉、希腊、阿拉伯三种文字镌刻:
“东来紫气漫欧罗巴,西去云帆接美利坚。自此以往,俱是汉家日月。”
落成典礼上,他当众焚烧了西征时的铠甲,将灰烬撒入海峡。混血学子们用新谱的《破阵乐》送别旧时代,曲调里融入了拜占庭的圣咏与草原的长调。
信鸽带着最后的改革方案飞向洛阳:
《商洲行省建制疏》
《万民通婚令》
暮色中,周不疑独自登上灯塔。西方,明洲的战火还在燃烧;东方,故土的稻花应已飘香。
他抚摸着斑驳的栏杆,忽然想起王韧送行时的话:“记住,最好的征服,是让被征服者以身为汉民为荣。”
海峡对岸,新下水的飞剪船正在升起风帆。这艘融合了汉式舵楼与欧式帆装的新船,将要横渡大西洋,把商洲的熔炉之火带向新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