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十三年春,英吉利海峡。
咸涩的海风卷着异样的水汽,五十艘汉军改良战船在朴茨茅斯外海下锚。
周不疑放下千里镜,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疑虑——岸上既无欢迎的使节,也无御敌的军队,只有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在薄雾中沉默。
“登陆队三日未归。”刘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林中有毒瘴,士卒触之即溃。幸存的斥候说……林间有巨兽足迹。”李儒比对着王韧亲绘的《坤舆略记》,脸色凝重。
四月,汉军在泰晤士河口建立“新洛营”。工程刚过半,怪事频发。夜间哨兵接连失踪,只在泥沼边留下撕碎的甲胄。军心惶惶,流言四起,皆言触怒了当地土神。
张龙设坛作法,罗盘指针竟疯狂旋转。老道焚尽三炷降真香,青烟始终无法聚形:“此地山水格局迥异神州,道法……难通。”
某夜杨春巡营,突闻沼泽异响。但见数条黑影正拖拽昏迷哨兵,当即令弩手齐射。火光下,众人倒吸凉气——那是半人高的巨蜥,鳞甲竟能弹开弩箭!
五月,勘探队在科茨沃尔德遭遇土着。这些红褐色皮肤的猎人手持黑曜石长矛,看见汉军铁甲时非但不惧,反而跳起战舞。双方语言不通,冲突一触即发。
危急时,随军通译突然高唱《鹿鸣》。古老的诗篇让土着长老愣住,他们取出绘着相似纹路的熊皮,指着东方太阳连比带划。
“他们……认识汉字?”田远震惊地发现熊皮边缘的云雷纹。
周不疑命人展示丝绸。当流光溢彩的帛料展开时,土着纷纷跪拜——在他们传说里,只有“太阳之子”才配拥有如此圣物。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去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子里,一场可怕的灾难终于如火山般猛然爆发。
清晨,浓雾弥漫,让人视线模糊。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从浓雾深处传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紧接着,一群身披长毛的巨兽如汹涌的潮水般从浓雾中狂奔而出。
这些巨兽身形巨大,犹如小山一般,它们的长鼻子如同巨蟒一般灵活,轻易地将营栅卷起并掀翻。那尖锐的獠牙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只需轻轻一挑,便将一匹匹战马挑飞至半空。
面对如此凶猛的巨兽,士兵们惊恐万分,他们纷纷举起弩箭,试图抵御这些庞然大物的攻击。然而,弩箭射在巨兽那厚厚的皮毛上,就如同雨打芭蕉一般,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郝昭见状,急忙下令发射他精心研制的火药箭。火药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击中了巨兽。只听得一声巨响,火药箭爆炸开来,火光冲天。然而,这并没有给巨兽带来致命的打击,它们只是稍稍受惊,便继续向前冲锋。
“这……这难道就是陛下曾经说过的……猛犸!”周不疑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喊道。他突然想起王韧曾经在醉酒后描述过的冰原巨兽,那时候他还以为只是王韧的胡言乱语,没想到今日竟真的见到了这传说中的怪物。
围城已经到了第十日,药箭也即将用尽。田远见形势危急,决定组织一批死士,以火牛阵突围。他挑选了三百名精锐士兵,每人手持火把,驱赶着一群被点燃尾巴的牛冲向巨兽群。
然而,这看似英勇的突围行动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变故。火牛阵在冲入浓雾后,竟然误入了一片毒沼。毒沼中弥漫着剧毒的瘴气,火牛和士兵们一旦踏入其中,便纷纷中毒倒下。三百名精锐士兵就这样在毒沼中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绝望之际,土着猎人吹响骨笛。但见林间闪出披熊皮的武士,用涂着草药的投枪专刺巨兽眼鼻——他们世代与这些古兽搏杀。
汉军与土着达成盟约。周不疑赠予稻种,部落土着教授汉军辨认毒草。
英吉利海峡。五艘汉军楼船在朴茨茅斯湾下锚,铁甲在阴郁的天光下泛着冷色。周不疑登上舢板,靴底踏上泥泞的海岸时,腐殖质的气味扑面而来。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蛮荒,而是被开垦过的田地,田垄间却空无一人。
“斥候回报,沿岸二十里内村落皆空。”刘渊抹去脸上的水汽,“但灶灰尚温,撤离不过三日。”
李儒审视着泥地里杂乱的脚印:“有赤足,亦有马蹄。此地文明,似与欧陆不同。”
登陆第七日,危机在黎明爆发。浓雾中突然射来密集箭雨,箭镞以黑曜石磨制,力道竟能穿透皮甲。
杨春率部反击,追至林边却失去踪迹——袭击者如同鬼魅般消失在苔藓覆盖的巨石阵中。
当夜,营地外围哨兵遭袭。死者脖颈留着石刃割开的伤口,尸体旁放着编织精巧的草人,草人心口插着羽毛。
“非是惧战,而是警告。”李儒端详草人,“他们在划界。”
周不疑下令后撤十里,在河边开阔地重建营寨。三日后,对岸林间出现人影。几个身绘蓝纹的土着放下鹿肉,指向汉军携带的铜锅。
以物易物在谨慎中进行。汉军用铜镜换取粮食,用铁针交换向导。通译逐渐辨出些许词汇,得知土着自称“凯尔特人”,称汉军为“铁船来客”。
和平在满月之夜破碎。一队汉军士卒用匕首强换圣物,引发冲突。土着吹响牛角号,林间涌出数百战士,脸上涂着靛蓝战纹。
“结阵!”田远的陌刀队守住河岸。血战持续至天明,河水染成淡红。土着虽勇悍,终究不敌钢铁兵刃,遗尸数十具退去。
周不疑当众鞭笞违令士卒,将首级送至土着村落。随行的医官用针灸救治伤者,药箱里的艾草让部落巫医睁大眼睛。
“他们奉行‘德鲁伊’之道。”养伤的通译艰难转译,“视橡树林为圣地,以人祭祈丰收。”
周不疑巡视新筑的“观海营”,发现粮仓频遭鼠患。随军猫犬竟不敢靠近——当地硕鼠大如狸猫,齿尖带毒。
秋雨连绵时,军营爆发怪病。士卒浑身紫斑,呕血不止。随军太医查验水源,在上游发现腐坏的祭品。
“是土着投毒?”刘渊握紧刀柄。
老医正摇头:“乃瘴疠之气混合尸毒,非人力可为。”
危局中,德鲁伊长老带着药草现身。他们用白蜡树叶煎水,救回垂死士卒。作为回报,要求汉军远离圣林。
周不疑展开《坤舆略记》,在王韧标注“文明存异”处久久凝视。次日升帐,他下达两道军令:焚毁所有亵渎圣林的器具,派遣使团学习当地药草知识。
下雪的时候,观海营出现奇景。汉军工匠教土着烧制陶瓦,凯尔特人演示驯养麋鹿。
某个清晨,哨塔传来惊呼——土着用赭石在营墙上画满交错的图案,既有汉式云纹,也有他们的螺旋符号。
刘巴仔细临摹这些图案:“他们在尝试书写。”
周不疑站在新落成的了望塔上,望着结冰的河面。对岸林间,几个土着孩子正在模仿汉军操练的动作。
更远处,两艘新下水的侦察船正驶向迷雾笼罩的西方——那里还有更广阔的未知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