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城的春日短暂而忙碌。格物院初现的曙光并未带来松懈,反而让所有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时间与压力的重量。
技术的进步如同磨利的刀锋,但如何使用这把刀,却考验着持刀者的智慧与决断。
与此同时,冰原上的暗流终于开始冲破沉默的冰层,显露出尖锐的锋芒。
清玄小组的火药稳定性取得突破,新一代复合材料的破冰船模型也展现了潜力。然而,狂喜之后是更现实的难题。
李老锤禀报:“陛下,新船若要造出真船,尺寸放大,其结构强度、蒸汽机功率都需重新计算试制,所耗木料、铁料巨万,工时漫长…即便一切顺利,恐也需数月方能得一条可试航之船。”
清玄亦坦言:“新火药虽较稳定,然威力距陛下所言‘开山裂石’尚远,且批量制作工艺繁杂,若要满足大军所需,工坊规模需扩大十倍,工匠培训亦非旦夕之功。”
摆在王韧面前的是一个严峻的战略选择:是继续等待,投入巨大资源,赌一个完全成熟的技术兵器?还是基于现有不完全的成果,冒险提前发动?
朝堂传来的隐晦压力,北疆每日消耗的巨额粮草,以及维尔兰人可能不会给予的充足时间,都在逼迫他做出决定。
张辽、马超等将领倾向于不等。“陛下,我军兵锋正盛,士气可用。纵无巨船雷霆,凭铁骑强弩,亦可与敌决战于冰原!若待其完全整合诸部,恐更难制。”
而格物院出身的相关文吏则主张谨慎:“陛下,利器未成而仓促用之,恐反受其害。若战事迁延,技术优势未能一举奠定胜局,则后方压力更大。”
王韧陷入了沉思。他深知,穿越者的知识可以提供方向,但不能省略过程。
最终,他做出了一个兼顾两方的决定:“破冰船,集中全力,先造一艘!不求巨大,但求坚固,能载数十人,破开近岸冰层即可。”
“此船首要之务,非是运兵,而是验道!验证冰情,验证航道,为我大军后续行动提供依据。”
“火药,工坊即刻扩大,工匠三班轮作,全力生产!能产多少是多少,优先装备精锐敢死之士,用于攻坚爆破,或制成火箭、炸雷,以骇敌胆,乱敌阵!”
“大军,继续操练,并向北缓慢压迫,修筑前进营寨。以战备促和谈,以威压待时机!”
这是一个进取而又留有余地的方案,将技术验证与军事威慑相结合。
根据王韧的决策,与塔尕部的接触升级了。
在数次“默市”建立起的微弱信任基础上,一名精通胡语、胆色过人的边军斥候侯通,奉命化装成商人,带着盐、茶和少量铁器,深入冰原,试图寻找塔尕部的首领。
过程惊心动魄。侯通在维尔兰向导(早期俘虏中归化者)的引领下,穿越了数百里荒原,数次险些与白狼部的巡逻队遭遇。
最终,在一个偏僻的河谷地带,他见到了塔尕部的头人库尔干。
库尔干是一个精瘦而眼神锐利的中年人,他对汉使的到来既警惕又渴望。通过生硬的交谈和大量手势,侯通明白了对方的处境。
塔尕部实力远逊于白狼部,备受欺压,被驱赶至贫瘠之地,对盐铁的需求极其迫切,但又极度恐惧雅尔哈拉的报复。
“神州皇帝…真愿助我?”库尔干眼中闪烁着怀疑与希望。
侯通按照王韧的指示回答:“帝国皇帝,讨伐不臣,扶助弱小。白狼部雅尔哈拉,屡犯天威,必遭天谴。尔等若心向王化,陛下可开放边市,赐予盐铁,甚至…助你等夺回草场。”
谈判艰难而有效。库尔干不敢明目张胆反抗白狼部,但同意提供更多关于白狼部兵力集结地点、动向的情报,并默许汉军小股部队在其势力范围内活动。
作为回报,汉军将提供一批急需的物资。
一条脆弱的、基于利益的秘密联盟,开始在冰原的阴影下悄然形成。
然而,雅尔哈拉绝非庸主。汉军与塔尕部的频繁接触,尽管隐秘,终究未能完全瞒过他的耳目。
就在侯通返回后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报复降临了。
一支与塔尕部有姻亲关系的小部落,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白狼部的精锐骑兵如同鬼魅般出现,烧毁了帐篷,抢走了牲畜,杀死了所有敢于抵抗的成年男子,并将头颅砍下,垒成恐怖的京观。
幸存的老弱妇孺被驱赶着,走向库尔干部落的方向,带去雅尔哈拉的口信:“这就是背叛联盟、私通汉狗的下场!库尔干,要么带着汉使的人头来见我,要么,你的部落将会是下一个!”
消息传回镇北城,王韧和张辽皆神色凝重。雅尔哈拉这一手极其狠辣,既铲除了不可靠的附庸,又极大地震慑了摇摆的塔尕部,几乎要将汉军刚刚经营起来的一点外交成果彻底摧毁。
库尔干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犹豫之中。
雅尔哈拉的暴行,反而促使王韧下定了决心。
“陛下,塔尕部恐生变!若库尔干屈服,我前线情报尽失,且北疆诸部将再无敢近我者!”张辽疾声道。
“那就不能让雅尔哈拉如愿!”王韧目光冰冷,“他想用恐惧压服人心,朕便用刀剑告诉他,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他不再犹豫,命令马超、庞德,率领最精锐的三千游弈铁骑,携带最新制成的一批火药火箭和炸雷(尽管数量不多且可靠性存疑),即刻北上。
目标是找到那支执行屠杀的白狼部精锐,予以歼灭性打击!其目的一是报复,二是向所有北疆部落展示汉军的实力和决心,告诉它们——大汉不仅能提供盐铁,更能提供保护!雅尔哈拉的刀锋,并非不可抵挡。
三千铁骑如同离弦之箭,射入茫茫冰原。他们根据侯通带回的情报和塔尕部可能提供的有限信息,直扑预判的敌军活动区域。
数日后,遥远的北方地平线上,升起了数道粗黑的烟柱。那是汉军火药首次在北疆实战发出的怒吼与狼烟。
冰原的裂痕已然扩大,双方的战略试探期结束,帝国的刀锋,即将显现出真正的锋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