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把柏油路晒得暖融融的，顾衍之的车平稳地往前开，后座的小煤球蜷在软垫上，尾巴尖随着车身轻轻晃，偶尔抬爪扒拉一下座位缝里的猫条包装袋，发出细碎的声响。夏小星靠在副驾上，指尖捏着顾衍之那本记满育儿经的小本子，翻到“小星梦游：睡前检查冰箱”那行时，忍不住弯了嘴角，字迹工整，末了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拖鞋，跟夏爸那张便签上的图案像极了。
“还笑？”顾衍之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语气里裹着笑意，“再笑，下次真把你拖鞋藏进冷冻层，跟冻饺子做邻居，让你也尝尝找鞋的滋味。”
夏小星轻哼一声，顾总现在可是揣着两本育儿经的‘大师’了，哪能做这种幼稚事。话音刚落，车载蓝牙突然“叮”地响了一声，顾母的头像跳出来，欢快的铃声把小煤球都惊得竖了竖耳朵，抬头“喵”了一声。
“衍之啊，你们到哪啦？”顾母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带着刚吃饱饭的慵懒，还掺着点厨房的烟火气，“我跟你爸收拾厨房呢，发现你把爷爷的紫砂杯落阳台了，杯底还沾着点龙井茶叶渣，下次来记得拿。对了小星，我给你装了盒洗好的草莓，特意挑的带奶油心的，放你包里了，记得吃啊，冰过的最甜，别放坏了。”
“知道啦妈，”夏小星笑着应着，指尖摸了摸包里冰凉的保鲜盒，“我们快到夏叔小区了，送完夏叔就回去拿杯子。”
“不急不急，”顾母顿了顿，话锋忽然转了个弯，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个……小星啊，你跟衍之最近工作忙不忙？我昨天去菜市场，碰见隔壁王婶了，她儿媳妇上周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八两，眼睛圆溜溜的，跟黑葡萄似的，一逗就笑，可招人疼了。”
夏小星握着安全带的手悄悄紧了紧，心里暗叫“来了”，刚想找个借口说“最近项目忙”，就听见顾母接着说：“你看你跟衍之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房子也装修好了，两边老人身体也硬朗，是不是该考虑……要个孩子啦？你奶奶昨天还跟我念叨，说要给重孙织虎头鞋，连颜色都选好了，红底绣金线，多喜庆。”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轻轻的风声，还有小煤球浅浅的呼噜声。夏小星偷偷瞥了眼顾衍之，他正目视前方开车，耳尖却红得跟熟透的樱桃似的，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了蜷。就在顾衍之刚要开口时，夏小星也往前凑了凑，两人几乎同时对着蓝牙喊出：
“我们还没准备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夏小星转头看他，正好撞进他看过来的眼里，他眼底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慌乱，嘴角却先翘了起来，她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连小煤球都被她的笑声惊得坐了起来，歪着脑袋蹭她的胳膊。
电话那头的顾母也愣了，过了几秒才跟着笑：“你们俩这心有灵犀的！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就一口同声答了。怎么还没准备好啊？是工作太累，还是觉得自己还小呢？”
“不是累，”顾衍之先稳住语气，指尖轻轻敲了敲方向盘，“我们想再等等。养孩子不是小事，得先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上次看夏叔给的育儿经，里面说‘冲奶粉要先放水再放粉’，我还跟夏叔确认了三遍，就怕记混了。万一现在有了孩子，我们俩手忙脚乱的，既照顾不好孩子，也顾不好彼此，总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
夏小星赶紧点头附和，声音软乎乎的：“是啊妈，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呢。上次煮鸡蛋，把锅烧得黢黑，满屋都是烟，差点触发烟雾报警器。要是现在有孩子，指不定把孩子带成‘小迷糊蛋’，万一我半夜梦游，再把孩子的袜子放冰箱，那可就麻烦了。而且我总怕，以后孩子问我‘妈妈，为什么鸡蛋会烤焦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等我们再学学育儿知识，把生活节奏理顺了，再要孩子也不迟。”
顾母听完，不仅没失落，反而笑出了声：“你们这么想就对了！我跟你爸当年就是太急了，衍之出生那天，我连换尿布都不会，还是你奶奶手把手教的，第一天就把他尿布穿反了，他哭了一下午，我也跟着哭。慢慢来，不急啊，我就是问问，你们别有压力。对了，你们晚上回来吃晚饭吗？我让你爸买条鲈鱼，给你们做清蒸的，刺少，小星爱吃。”
“不了妈，”顾衍之笑着拒绝，“晚上我跟小星约了去看家具，想给书房添个书架，顺便去趟超市买猫粮。明天再回去吃，您跟爸别太累了，剩下的碗让钟点工收拾就行，别总自己忙活。”
挂了电话，车厢里又恢复了轻松的氛围。夏小星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拍了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跟妈解释半天呢，没想到她这么通情达理。”
“我妈本来就不是不讲理的人，”顾衍之侧过头看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她就是盼着我们好。我还以为只有我觉得没准备好，怕你觉得我不想负责任呢。”
夏小星眨了眨眼，指尖挠了挠他的掌心：“难道你早就琢磨过这事啦？”
“嗯，”顾衍之点头，语气认真，“上次妈塞给我《好孕手册》的时候就想了。我们现在虽然稳定，但总觉得还缺点什么。你看，我们连婴儿房都还没布置，我连冲奶粉的步骤都得翻书才能记起来。而且……”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映着窗外的阳光，温柔得像水，“我想多陪你过几年二人世界。我们还没一起去看海边的日出，没一起去爬过你说的那座山，甚至没一起去迪士尼玩遍所有项目，这些事，我想跟你一个一个做完，再迎接宝宝的到来，不好吗？”
夏小星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节：“我也是这么想的！上次看你爸给你的育儿经，我就觉得压力好大，总怕自己当不好妈妈。而且，我还想跟你一起养只小狗，跟小煤球作伴，把阳台的花架搭起来，种满你喜欢的多肉和我喜欢的向日葵，等花开了，再考虑孩子的事。”
“好，”顾衍之笑着点头，“等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海边，住那种带阳台的民宿，早上一起看日出，晚上一起吃海鲜。对了，上次跟你说的看房的事，周末有空去看看？我找中介留了几个户型，都是带大阳台的，以后可以放你的花架，也能放小煤球的猫爬架，要是有了孩子，还能摆个小摇篮。”
夏小星眼睛一亮：“真的？我早就存了好几个小区的资料，离我们公司都近，而且周边有个双语幼儿园，口碑特别好，我同事家的孩子就在那上学，说老师特别有耐心。”
“这么快就开始考察幼儿园了？”顾衍之调侃道，“看来某人嘴上说没准备好，心里早就开始偷偷计划了，连孩子上学的地方都选好了。”
“哪有！”夏小星脸一红，伸手去掐他的胳膊，“我就是随便看看！再说了，提前考察总没错，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两人正说笑间，车已经到了夏爸小区门口。夏爸靠在后座上，早就醒了盹，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此刻嘴角噙着笑，推开车门时，特意回头看了看他们。
“你们俩想得很对，”他语气故意装得严肃，眼神里却满是温柔，“生孩子不是完成任务，也不是给我们长辈圆心愿，得自己愿意、准备好了才行。我跟你妈当年就是太急，没考虑清楚，差点把你养得跟你妈一样迷糊，你妈当年给你冲奶粉，还把酱油当香油放了，你喝了一口就哭，嗓子哑了好几天。我呢，上次跟你抢饼干，还把饼干渣掉你头发里，被你妈说了半天。”
“爸！您怎么又揭我们的短啊！”夏小星气鼓鼓地喊了一声，脸颊红扑扑的，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夏爸笑着躲开，拍了拍顾衍之的肩膀：“衍之，小星交给你，我放心。但记住，过日子跟种树似的，得先把根扎稳了，再想着开花结果。你们现在就是在扎根，不管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都得两个人商量着来，不能一方勉强另一方。要是她不想，你可别催；要是你没准备好，也别硬撑着。”
“我知道了叔叔，”顾衍之认真点头，握着夏小星的手紧了紧，“您放心，我不会勉强小星的。我们会一起准备，等什么时候我们俩都觉得可以了，再告诉您和阿姨。到时候，还得麻烦您再给我们讲讲育儿经呢。”
夏爸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了小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夏小星才收回目光，靠在顾衍之肩上：“我爸其实就是嘴硬，心里比谁都关心我们。上次我跟他说想换工作，他表面上说‘你自己决定’，背地里却托同事帮我打听公司的情况。”
“嗯，”顾衍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就像我妈，虽然问我们要孩子的事，但其实更怕我们有压力。长辈们的心意，我们都懂，他们不是催，是怕我们走弯路，想把自己的经验都传给我们。”
发动车子往回走时，小煤球从后座跳过来，趴在夏小星腿上，用脑袋蹭她的手，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夏小星低头摸了摸它的头，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宝宝名字，你想好了吗？我觉得‘顾星眠’挺好听的，星星的星，睡眠的眠，寓意着宝宝能像星星一样亮，也能睡得香，省得像我一样总爱梦游。”
顾衍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你不仅考察了幼儿园，连名字都想好了？我也想了一个，叫‘顾星辞’，星星的星，辞别的辞，寓意着宝宝能像星星一样，勇敢地跟不好的事说再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万一以后想生两个，我们再想个‘顾星禾’，禾苗的禾，寓意着像小树苗一样慢慢长。”
“顾星辞、顾星禾！”夏小星重复了一遍，眼睛亮得像星星，“都好听！不过……我们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啊，”顾衍之笑着说，“我们可以慢慢想，慢慢准备。就像你爸说的，先把根扎稳。比如，周末我们先去看房，选个喜欢的户型，然后一起去挑窗帘，你不是喜欢淡蓝色吗？就选那种带小碎花的，跟妈给宝宝织的毛衣一个颜色。再给小煤球找个小狗伙伴，等它们俩熟悉了，以后还能帮我们看着宝宝。”
夏小星听得入了神，忽然从包里掏出顾衍之的小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用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现阶段目标：先把小日子过明白，扎根，长叶，再开花，我们的‘扎根计划’。”写完，她把本子递给他，眼睛亮晶晶的：“顾总，从今天开始执行啦。”
顾衍之看着本子上娟秀的字迹，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笑靥如花的女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点头：“好，执行。第一步，先送我们家小星和小煤球回家，晚上给你们做清蒸鱼，给小煤球留一小碗，不放盐。”
“耶！”夏小星欢呼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车开到顾家小区门口时，顾母已经站在单元楼下等他们了，手里拎着顾爷爷的紫砂杯，另一只手攥着个油纸袋，里面是刚烤好的蛋挞，还冒着热气。见他们来，立刻迎上来：“快上来，蛋挞还热着呢，你爸说要放凉了吃才不烫嘴，我特意给你们留了两个热的，里面的蛋液还能拉出丝呢！对了，你们刚才说没准备好要孩子，我跟你爸都觉得挺好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支持！你爸刚才还翻箱倒柜，把他当年给衍之做的辅食食谱找出来了，说等你们想准备了，这‘传家宝’就给你们。”
夏小星心里一暖，接过油纸袋，指尖碰到温热的蛋挞皮，轻轻“呀”了一声：“好香啊，谢谢妈。其实我们不是不想要，就是想再准备准备，等我们更成熟一点，再给孩子一个更好的家。”
“跟我客气什么，”顾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眼睛弯成了月牙，“走，上去吃蛋挞，刚出炉的最香！衍之，你把车停好，我跟小星先上去，给她留了最大的一个。”
走进楼道时，顾衍之悄悄握住夏小星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夏小星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温柔的眼神，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小煤球跟在他们身后，尾巴高高翘起，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两人的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