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十亿贺礼,与一场人间婚宴
十亿美金。
这串数字像一记无声的重拳,砸在纯白的房间里,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钱明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眯着那双老花眼,一个零一个零地数过去。数完,他咂了咂嘴,扭头看向林曦。
“丫头,你们这系统……会不会多个零或者少个零?这玩意儿靠谱吗?”
林曦没有回答。她的手指正在飞快地敲击着另一块屏幕,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刷过。几秒后,她停了下来,脸色比刚才高翔被堵在后巷时还要难看。
“来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通过上百个离岸基金和慈善信托层层嵌套,最后汇入的路径完全合法。每一笔转账都有正当的商业理由。想逆向追查,等于是在太平洋里捞一根针。”她抬起头,声音里透着一股技术人员面对神棍时的无力感,“这笔钱,在法律和金融规则上,完美无瑕。”
“狗屁的完美无瑕。”钱明骂了一句,他不懂代码,但他懂人心,“这他妈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十个亿,就是他扔过来的一颗炸弹,还是带糖衣的那种。”
苏沐雪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那行“新婚快乐”的字样,和那串天文数字般的贺礼。她忽然明白了“混沌”的意图。
这不是挑衅,也不是示威。
这是污染。
陆寒拼了命,想在冰冷的数据世界里,为她,也为自己,保留一块属于“人”的自留地。这场婚礼,就是这块地里即将种下的第一棵树。
而“混沌”,用一笔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巨款,在这块纯净的土地上,打下了一个属于“神”的烙印。他用这种方式提醒陆寒,也提醒所有人:你们凡人视若珍宝的情感、仪式、羁绊,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串可以随时调用的数字。
他要让这场凡人的婚礼,从根子上就染上资本的铜臭,染上他“混沌”的味道。
“必须退回去。”林曦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刻。我将以瀚海资本的名义,向国际反洗钱组织通报这笔异常资金,申请冻结并原路退回。”
“退给谁?”钱明一个问题就噎住了她,“地址呢?你知道‘混沌’是谁,在哪儿吗?你这一通报,全世界都知道瀚海资本收了一笔来路不明的十亿美金。到时候就算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巴不得你把事情闹大。”
林曦的眉头紧锁,她知道钱明说的是事实。这笔钱,收下是烫手山芋,扔掉却无处可扔。
“那就放着不动。”林曦提出了第二个方案,“把它隔离在基金会账户里,一分钱都不碰。”
“更蠢。”钱明毫不客气地评价,“一笔十亿美金的巨款,躺在你的公益基金里睡大觉,你猜外面的媒体会怎么写?是写你瀚海资本沽名钓誉,还是写你拿公益当幌子,准备转移资产?”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个局,无解。仿佛无论怎么走,都会落入对方预设的陷阱。
苏沐雪慢慢走到了医疗椅旁,看着陆寒安静的睡颜。她轻轻握住他那只垂下的手,冰凉,却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脉搏。
她想,如果是以前的陆寒,那个在期货市场里杀伐果断,却会在路边给流浪猫买火腿肠的陆寒,他会怎么做?
他不会退缩,也不会无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把这颗炸弹,拆成一捧烟花。
苏沐雪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平静。
“钱叔,这笔钱,我们收下。”
林曦猛地看向她:“苏沐雪!”
“而且,要用。”苏沐雪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不但要用,还要大张旗鼓地用,用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钱明眼睛一亮,似乎猜到了什么。
苏沐雪走到林曦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你现在就以瀚海资本公益基金会的名义,发布一项新的公益计划。就叫‘星辰计划’。”
“计划内容,”她顿了顿,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房间里,“未来十年,投入十亿美金,在中国西部一百个偏远山区,建立一百所覆盖从小学到高中的现代化寄宿学校。每所学校,都要有最好的师资,最先进的设备,以及……一个以牛肉面为主打菜的食堂。”
“所有学校的奠基石上,只刻一句话——”
苏沐雪回头看了一眼陆寒,眼底泛起温柔的涟漪。
“‘鸣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祝他新婚快乐。’”
话音落下,钱明一拍大腿,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他妈的,实在是高!”他指着苏沐雪,又指了指椅子里的陆寒,满脸的赞叹,“我算是明白了,这小子为什么非你不可。你们俩,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坏!”
林曦愣在原地,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推演着这个方案的后果。
“混沌”的阳谋,瞬间被瓦解了。
他想用钱来污染这场婚礼,苏沐雪却用这笔钱,为这场婚礼立了一座功德碑。
他想彰显自己神一般的力量,苏沐雪却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
他想让瀚海资本陷入舆论漩涡,苏沐雪却用这笔钱,为瀚海资本赢得了未来十年、甚至更久的,无与伦比的声誉。
这根本不是拆炸弹,这是把对方的炸弹抢过来,塞进自己的礼炮里,放了一场更盛大的烟花。
“好一招釜底抽薪,不,这叫借力打力……”林曦喃喃自语,看着苏沐雪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敬佩。这个女人,不仅是陆寒的软肋,更是他的铠甲。
……
南城大学后街。
夕阳的余晖给这条充满生活气息的小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老地方牛肉面馆”今天没有营业,门口挂着“老板嫁女,歇业一天”的牌子,引来不少老主顾善意的调侃。店主老许正拿着抹布,把他那几张油腻的桌子擦得能反光,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今天你要嫁给我》。
一个新来的年轻服务员,笨手笨脚地摆着碗筷,眼神却总是不经意地扫过门口进出的每一个人。
街对面,陆记糖炒栗子的摊位,比往常向西挪了三米。胖胖的老板一边费力地翻炒着锅里滚烫的石子,一边和旁边修鞋摊的柱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们的视线,总能恰好覆盖面馆门口和两侧的小巷。
更远处,一个戴着草帽的环卫工,正慢悠悠地扫着地,他的清洁车停放的位置,恰好挡住了一个视野极佳的二楼窗户。
整条街,人声鼎沸,车来车往,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嘈杂。但在这份嘈杂之下,一张由无数双眼睛和耳朵组成的无形之网,已经悄然织成。它没有杀气,只有邻里街坊间的默契和守护。
一辆不起眼的网约车停在街口。
小马推开车门,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街道,有些恍惚。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为了“赴宴”特意换上的西装,感觉自己和这里的气场格格不入。
他顺着记忆,找到了那家小小的面馆。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牛骨汤和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店里,已经到了几个人。都是瀚海资本最核心的元老,是跟着陆寒从那间破工作室一路杀出来的兄弟。他们没有穿西装,都穿着最普通的便服,三三两两地坐着,小声聊着天,像一群来吃面的普通食客。
看到小马,其中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冲他招了招手。
“小马,这儿!”
小马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低声问:“钱总呢?”
“后厨呢。”寸头男人努了努嘴,“非要亲自给老板和嫂子下面。”
小马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让一个掌管着万亿资本帝国的代理cEo,亲自下厨煮牛肉面当婚宴?这事儿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就在这时,面馆的门再次被推开。
所有人的谈话声,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苏沐雪走了进来。
她穿着那条简单的白色长裙,未施粉黛,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夕阳的光从她身后照进来,为她整个人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她不像一个即将执掌金融帝国的女主人,更像一个邻家的,要去见心上人的女孩。
她微笑着,对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最里边那张空着的桌子。
那是当年,陆寒第一次带她来时,坐过的位置。
她安静地坐下,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店里很静,静得能听见后厨传来的,钱明那粗声大气的吆喝声。
“面来喽!新郎新娘,龙凤呈祥面!”
钱明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从后厨走了出来。托盘上,是两碗热气腾腾,堆满了牛肉和溏心蛋的面。
他把面稳稳地放在苏沐雪面前的桌子上,一碗放在她面前,另一碗,放在她对面的空位上。
“小雪,吃吧,别等了。”钱明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小子……心意到了就行。”
所有人都看着那碗属于新郎的面,眼神复杂。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婚礼。
苏沐雪拿起筷子,却没有动。她只是看着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和那碗冒着热气的面。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笃定的温柔。
“不急。”她说,“他会来的。”
话音刚落。
远在百里之外的静海基地,纯白的房间里。
那台监控着陆寒生命体征的主屏幕上,一条代表着脑电波活动的数据流,在长久的平寂之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峰值波动。
与此同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陆寒,眼角,缓缓滑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