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凡尘的句号,与婚礼的序曲
那两条短信,像两块冰,贴在陆芸的后心上。
前一条,是她父母再熟悉不过的笑脸,拍摄角度却像一只盘旋在小区上空的秃鹫,冰冷而贪婪。后一条,是没头没尾的警告,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将她心头那点对未来的憧憬,浇得七零八落。
宿舍里,室友还在叽叽喳喳地帮她参谋着明晚的“战袍”,兴奋地讨论着金融精英的品味和谈吐。那些声音此刻听来,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陆芸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她不是傻白甜,哥哥从小就告诉她,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馅饼,只有精心包装的陷阱。那张名为“启明创投”的华丽邀请函,在这一刻,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
她想给哥哥打电话,可拨过去,永远是机械的女声提示无法接通。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孤单感,慢慢攫住了她。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手机里的每一个字节,每一次心跳,都在另一个维度被清晰地呈现。
静海基地,纯白的房间。
苍狼看着屏幕上那个女孩茫然无措的脸,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身后的林曦正在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正在南城大学上空收紧。但苍狼知道,这些网,是用来捕捞鲨鱼的,却挡不住渗入水里的毒。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安静坐着的男人。那个男人为整个世界筑起了堤坝,却将自己最珍视的,暴露在了最危险的浪花之下。
苍狼的手指在自己膝上的战术终端上,无声地敲击了几下。他没有权限直接联系目标,但他有权限访问校园网络,有权限调取一个刚入学不久,因网络诈骗被警告过一次的学生的联系方式。
于是,那两张照片和那句警告,绕过了所有官方协议,像一个老朋友的低语,送到了陆芸的手机上。
这是违规的,但苍狼觉得,这比任何冰冷的协议都更接近“守护”的本质。
……
南城大学,一夜之间,被一则消息点燃了。
“瀚海资本,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瀚海资本!要给我们学校捐一个亿!”
“成立什么‘青年学者扶持计划’,明天上午九点就在大礼堂开新闻发布会!”
“我靠!我刚看到学校官网的通知了,邀请函都发给各大媒体了!”
消息像病毒一样在校园论坛和各个微信群里疯狂传播。而在这场狂欢的中心,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充满了戏谑与困惑。
“邀请嘉宾名单里,好像有个叫‘启明创投’的?还有个叫高翔的总监?这是哪路神仙,能跟瀚海资本平起平坐?”
“启明创投?没听过啊,我查了,一家注册资本一百万的皮包公司,法人高翔,有案底……这他妈是个骗子公司吧?”
“骗子公司被邀请参加一个亿的捐赠发布会?瀚海资本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高翔坐在索菲特酒店的房间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讨论,浑身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衬衫。
他只是个收钱办事的骗子,剧本是诱骗一个女学生来酒店,然后把人交给下一环。可现在,剧本被撕了,他这个三流演员被莫名其妙地推到了奥斯卡的舞台中央,聚光灯照着他,台下坐着全世界最顶级的导演和评委。
他打给上线的电话,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直接变成了空号。
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他的喉咙。他意识到,自己被当成弃子了。
逃!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他抓起外套,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甚至不敢走电梯,而是冲向了消防通道。
然而,当他推开一楼那扇沉重的防火门,一头撞进后巷的黑暗中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先生,走这么急干嘛?”
高翔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环卫工衣服的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笑容很和善,但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却像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
巷子两头,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正在“搬家”的工人,不经意间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高翔腿一软,瘫倒在地。
……
瀚海资本,cEo办公室。
钱明挂断了那部老式翻盖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桌上那杯凉透了的白开水,喝了一口。
他身旁的小马,正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他。
“钱……钱总,您是怎么知道那个高翔会从后巷跑的?您派去的人,简直跟电影里一样,时机抓得太准了。”
钱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电影个屁。你被人追杀,前面是铺着红毯、全是摄像头的大门,后面是没人注意、黑灯瞎火的后巷,你走哪?”
小马恍然大悟。
原来最高深的博弈,就是最朴素的人心。
“那……那个高翔怎么处理?”
“交给该交的人了。”钱明挥了挥手,“另外,通知法务部,拟一份起诉书,告那个‘启明创投’商业欺诈,索赔……一个亿。”
小马的嘴巴张成了“o”型。用一个亿的捐赠做局,再用一个亿的索赔收尾。杀人诛心,还要把对方的骨灰都拿去发电。
这位代理cEo的手段,太野了。
白宇飞的计划,在一个小时内,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土崩瓦解。他精心策划的“诛心”之计,变成了送给瀚海资本刷声望的垫脚石。而他本人,正坐在一艘不知开往何方的渔船上,看着手机里银行账户被冻结的通知,和手下网络全线失联的报告,眼神从疯狂,慢慢变成了彻底的死寂。
他输了,在自己最擅长的阴暗角落里,输给了阳光。
静海基地。
林曦汇报完最后的结果,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罕见的宁静。那个代号为“混沌”的神秘对手,在可可豆市场那次交锋后,便彻底沉寂,仿佛在消化那次匪夷所思的失败。
外部的威胁,暂时清零。
苏沐雪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看着陆寒,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用最冰冷的方式,保护了他最在乎的人。这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就在这时,陆寒的身体动了。
他不再是那个与椅子融为一体的雕像。他缓缓地,甚至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精准地聚焦在了苏沐雪的脸上。
那双空洞的眼眸里,像是沉寂了万年的星云,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光。
“沐雪。”
他的声音,不再是毫无起伏的数据流,而是带着一丝属于人类的,生涩的沙哑。
苏沐雪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寒看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担忧与心疼。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从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中,调取一个最恰当的词汇。
最后,他说:
“我欠你一场婚礼。”
一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击穿了苏沐雪所有的坚强。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分不清这泪水里,是喜悦,是心酸,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她的陆寒,回来了。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想说“我愿意”,想说“我不在乎”,想说“只要你好好的”。
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一阵刺耳的,完全不同于战斗警报的蜂鸣声,骤然响彻整个房间!
房间内所有屏幕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苏沐雪惊恐地看向监控着陆寒身体数据的主屏幕,一行加粗放大的文字,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瞳孔里:
【警告:核心节点情感模块与逻辑模块发生剧烈冲突!系统判定为不可控风险!过载阈值:78%……85%……92%!】
【建议:立即执行最高权限指令——“情感剥离”协议!】
陆寒那只刚刚抬起,试图去触碰苏沐雪脸颊的手,在半空中猛地一颤,停住了。
他的脸上,那刚刚浮现出的一丝温柔,瞬间被巨大的痛苦所扭曲。他的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像是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正在他的身体里进行一场惨烈的战争。
“陆寒!”苏沐雪失声惊叫,扑了过去。
“不要碰他!”林曦厉声喝止,她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物理接触会加剧冲突!”
屏幕上的过载数值,已经飙升到了99%。
就在那即将突破临界点的瞬间,陆寒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否决……协议……”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着苏沐雪,那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性与人性的疯狂撕扯。
“婚礼……必须……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