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孤狼的低语，与旧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芸。”
当这两个字从白宇飞的嘴里吐出，穿过加密的电波，抵达某个阴暗的角落时，它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荡开了一圈无声却致命的涟漪。
这圈涟漪，以光速扩散。
……
静海基地。
纯白色的房间里，空气的流动仿佛都遵循着某种精确的计算。
林曦的平板电脑上，跳出了一个由苍狼的终端直接推送的，最高优先级的警报。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和一个被AI自动标注出的关键词。
音频文件里，是白宇飞那死寂般的声音。
关键词，是“陆芸”。
林曦的呼吸停滞了零点五秒。作为整个“守护者”计划的安全主管，她的大脑瞬间构建出了数十种威胁模型，从绑架、伤害到舆论攻击，每一种都指向一个灾难性的后果。这不是金融博弈，这是最原始、最肮脏的血亲复仇。
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向苏沐雪。
苏沐雪的脸，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她比林曦更清楚“陆芸”这两个字对陆寒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数据库里的一个“情感链接强度98.7%”的目标，那是陆寒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唯一的软肋，是他从那个平凡世界里带来的，最后一点、也是最温暖的牵绊。
她下意识地望向陆寒。
陆寒依旧靠坐在那张特制的医疗椅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天花板上那个不存在的点，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白宇飞的声音在房间里低沉地回荡，像一阵吹过荒原的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威胁目标已变更。”他开口了，语调平直得像心电监护仪上拉出的一条直线，“目标：陆芸。威胁来源：白宇飞。威胁等级：极高。定义：非对称性打击，旨在破坏‘核心节点’的情感稳定模块。”
他是在分析，用一种解剖尸体般的冷静，分析一场即将发生在他至亲身上的灾难。
苏沐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狠狠一捏。她宁愿看到他暴怒，看到他失控，甚至看到他因为愤怒而导致系统崩溃。任何一种属于“人”的反应，都好过眼前这种非人的平静。
“苍狼。”林曦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立刻定位陆芸的位置。启动‘天穹’守护协议，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我要她身边二十四小时有至少三个小组在暗中保护。任何试图接近的可疑目标，授权……当场控制。”
门口的阴影里，苍狼的身形没有动，只是传来一句简短的回应：“三分钟前，已执行。”
林曦一怔，随即明白，这是陆寒的指令。在他分析出威胁的同时，应对指令已经下达。快得超越了人类的反应。
但苏沐雪却摇了摇头。
“不够。”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们不懂白宇飞。他现在是一条疯狗，他要的不是成功，他要的是拖着陆寒一起下地狱。常规的保护对他没用，他会用一百种你们想不到的方法，去钻你们的空子。”
她走到陆寒面前，不顾林曦投来的警告眼神，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陆寒那只放在扶手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背上。
“陆寒，”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星辰，如今却空洞如宇宙的眼眸，“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是小芸，你的妹妹。她有危险。”
陆寒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点落在苏沐雪的脸上。
“分析：情感注入式唤醒尝试。失败。当前系统优先级：确保‘贝塔盾构’协议稳定运行，应对‘混沌’的下一轮攻击。‘陆芸’事件已分配至次级处理单元。”
他的手，从苏沐雪的掌心下，缓缓抽离。
那个动作，轻微，平缓，却像一把刀，割断了苏沐雪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她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他皮肤冰冷的触感。她忽然想笑，笑自己的天真。她试图唤醒一个沉睡的人，却忘了，他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去了另一个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世界。
……
瀚海资本，cEo办公室。
钱明烦躁地在巨大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把价值不菲的羊毛地毯踩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巡逻路线”。
林曦发来的那条“孤狼”警报，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不上不下，让他坐立难安。
陆寒那小子，抽掉了白宇飞的地基，把他从云端打落尘埃。按理说，这场仗已经赢了。但钱明这辈子在街头巷尾、赌场黑市里见过的腌臜事，比那些交易员看过的K线图都多。他太清楚了，把人打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把人打到一无所有，却还留着他一口气。
那口气，会变成最毒的怨气。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车水马龙，灯火璀璨。这座城市在高速运转，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没人知道，在这片繁华之上，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盒从保镖那里“借”来的红塔山，只剩最后一根了。他叼在嘴上，却没点燃，只是干嚼着过滤嘴，让那点熟悉的烟草味安抚一下自己焦躁的神经。
他想起了陆寒。
不是那个躺在基地里，说着他听不懂的鸟语的“神”。而是那个刚辞职，挤在破旧工作室里，眼睛熬得通红，却兴奋地指着屏幕冲他喊“钱叔，机会来了”的年轻人。
那个时候的陆寒，有血有肉，会笑会骂，会因为赚了第一桶金而请他去吃路边摊，也会因为一次误判而懊恼地捶桌子。
他有家人。
钱明记得，有一次陆寒喝多了，抱着他的胳膊，半是炫耀半是感慨地说，他妹妹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拿了奖学金，以后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那小子当时的表情，钱明到现在都记得，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骄傲和满足。
“妈的……”钱明低声咒骂了一句，把嘴里那根烟屁股狠狠吐在地上，又觉得不妥，弯腰捡了起来，扔进垃圾桶。
他这个代理cEo，连个烟灰缸在哪都找不到。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给陆寒那个早就停用了的旧手机号打个电话。他想问问他，这一切，值得吗？用自己的人性，去换一个冰冷的金融帝国，值得吗？
他终究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现在是“卒子”，是“U盘”，他的任务，是守好这个家。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那个麻省理工的天才少年小马。
“钱总，”小马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兴奋和困惑的表情，“后勤部的佛跳墙和烤乳猪送来了，弟兄们都跟过年似的。另外……您让我监控的‘白宇飞’关联词条，在全球社交网络上，刚刚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异动。”
“说。”钱明言简意赅。
“有人在暗网悬赏，”小马的声音压得很低，“寻找一个名叫‘陆芸’的女孩。悬赏内容不是伤害，而是……提供一份她在校期间所有的人际关系网络，包括她的朋友、老师、甚至她常去的咖啡店服务员。赏金，一百万美金。”
钱明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白宇飞这条疯狗，他不是要直接咬人。他要在咬人之前，先让猎物感受到那份无处不在的，渗透进生活每一个角落的恐惧。
他要诛心。
……
南城大学，图书馆。
傍晚的阳光，被巨大的落地窗切割成一片片温暖的金色光斑，懒洋洋地洒在书架和伏案苦读的学生身上。空气里弥漫着旧书的纸张味和淡淡的油墨香。
陆芸把头从一本厚厚的《宏观经济学》里抬起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还是空空如也。
她中午给哥哥发了条微信。
【哥，我手机摔坏了，屏幕裂得跟蜘蛛网似的，你上次说要给我换个新的，什么时候兑现啊？再不兑现，我就要拿着你的黑历史照片去跟未来嫂子告状了哦！[坏笑.jpg]】
往常，就算再忙，哥哥也会在半小时内回个信息，哪怕只是一个“滚”字。
但今天，一下午都过去了，对话框里依旧安静。
她撇了撇嘴，心里嘀咕着，肯定又在跟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苏沐雪姐姐约会，重色轻妹。
她合上书，伸了个懒腰，准备去食堂吃饭。走出图书馆大门，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人很舒服。不远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充满了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而美好。
她哼着歌，朝食堂走去。就在路过一片小树林时，一个穿着得体，看起来像是社会精英的年轻男人，微笑着拦住了她的去路。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男人笑得很温和，让人很有好感，“请问你是经济学院的陆芸吗？”
陆芸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是，请问你是？”
“哦，我是‘启明创投’的人力资源总监，我叫高翔。”男人递上一张设计精美的名片，“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针对顶尖高校学生的‘未来领袖’实习生计划，你的导师向我们极力推荐了你。我们想邀请你参加明晚的一个小型交流酒会，跟我们公司的合伙人聊一聊。”
“启明创投？”陆芸接过名片，这个名字她听说过，是国内顶尖的投资机构。被这样的公司看中，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是的，这是邀请函。”高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信封，递给她，“酒会的地点就在你们学校旁边的索菲特酒店，非常方便。我们真心期待你的到来，陆芸同学，我们非常看好你的潜力。”
男人的目光真诚而热切，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让任何一个尚未走出校园的学生都难以拒绝。
陆芸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兴奋。她捏着那份沉甸甸的邀请函，感觉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在向她打开大门。
“好的，谢谢您，高总监，我……我会准时参加的。”
“太好了。”高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么，明晚七点，索菲特酒店顶层星空酒廊，我们不见不散。”
说完，他绅士地冲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自信。
陆芸低头看着手里的邀请函，封面用烫金字体印着“未来领袖之夜”，心脏因为激动而砰砰直跳。她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这可是她凭自己能力争取到的机会！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篮球场边的一个角落里，一个戴着鸭舌帽，正在假装看人打球的男人，拿出手机，对着她的背影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迅速地发了出去。
照片下，附带了一行文字。
【鱼已上钩。】